上官箫将阮卿带到灵岩山寺时,那姓江的随从着急忙火地迎出来,道:“公子爷,您可回来了,董爷等了你一整天,脸色越来越差,您快些…快些…”上官箫一行人来到姑苏,借居在灵岩山寺里,为了隐藏身份,随从改称上官箫为“公子爷”。上官箫为阮卿的事正在气头上,听得随从这样说,冷冷地道:“让他等着!”那名唤江洋的随从听得这话,看看上官箫脸色,又看看阮卿,再不敢言语。
上官箫大步进屋,拉着阮卿坐下,斟了茶递到她手中。里间屋里的董固听到说话声走了出来,果见上官箫已经回来,目光一转,却见又多了一个阮卿。他眉心顿时攒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公子爷好兴致,这一日敢情是寻花问柳去了?”上官箫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两口,慢悠悠地问道:“有事吗?”董固越发怒火高涨,因素日地位甚高,对上官箫并不忌惮,当下恨恨地道:“以后老爷的事,不劳公子费心!”说罢抬腿就往外走,江洋慌了手脚,忙上前追赶。
只听得“嘭”地一声,阮卿、江洋、董固三人俱是一惊,回头却见上官箫手边的茶几已经碎倒在地。上官箫目光如炬,厉声喝道:“董固,你好大胆!”董固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抬步往外走。“嗖”地一声,董固只觉得一阵寒风从背后袭来,心道不妙,急忙欲躲闪时已来不及,冰玲珑的透骨寒意瞬时钻入了他的命门穴。他大叫了一声,回身狠狠地盯着上官箫,巨大的震惊之下,语不成句:“你…你竟然…”不错,正是上官箫将冰玲珑打入了他的命门穴。命门穴被封,肾火遭遏,武功尽失,浑身无力,等于成了废人。幸而董固已有子嗣,否则必然绝后。“对主人不敬,尤胜乱臣贼子,我相信父亲不会反对我这样做。董固,下半辈子留给你好好反省吧!”上官箫冷冷地望着董固,轻描淡写地说。
江洋已吓得呆了,他从未见过上官箫出手如此狠辣,他们私下里常常议论,说少主温文尔雅,和颜悦色,丝毫不肖上官寥,根本不像他的种。可是此刻,他再无怀疑,上官箫绝然是上官寥的亲子。那挥手射出冰玲珑的一刹那,他眼里闪过的阴冷,与上官寥相似到了极点!阮卿也愣了,她望着眼前的上官箫,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上官箫。
江洋伸手要扶起萎顿在地的董固,上官箫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盖碗喝茶,道:“别管他,他已被我逐出本门。”江洋面上为难,犹豫地开口:“可是…董…董爷还有事要向您禀报。”上官箫道:“他要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董固诧异地将目光转向上官箫,眼里满含着愤恨、绝望和不屑,他倒要听听,他都知道些什么。
上官箫的眼神扫过董固的脸,转向阮卿,缓缓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首先,是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份。”阮卿接触到他炯炯的目光,竟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去。上官箫笑了笑,道:“不,卿儿,你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上官寞的婚事!”在场的三个人都震惊了,六只眼睛齐齐盯着上官箫。董固所要禀报的重大军情正是此事。阮卿的心重重一沉,皱眉道:“婚事,什么婚事?”他要娶的人不是她吗?怎么他都没有提过要与她成婚?上官箫道:“上官寞要结婚了,但不是娶你。”
阮卿只觉得一阵头晕,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上官箫:“他不娶我?”上官箫伸手扶住阮卿,柔声道:“他不是真的待你好,卿儿,你该醒醒了。”阮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窒息。她的心里面有个雷鸣般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说着:“他不娶你!他不娶你…”她想起那个绿衣女子看她的眼神,那样愤恨,难道那便是醋意吗?她颤抖地开口道:“难道,难道他要娶那个绿衣服的女子吗?她那么凶,那么蛮狠,他怎么会喜欢她?”上官箫摇了摇头,道:“喜欢的人并不一定会娶,娶的人并不一定是喜欢的,卿儿,你毕竟还是个孩子。”阮卿怔怔地望着上官箫,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原来男人可以这样的,可以放弃自己喜欢的人,而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即令喜欢的人伤心他也不管不顾,世间竟有如此薄情寡义残忍至极的事!在她十四岁少女的心里,第一次知道了男人对爱的真相,这真相令她痛彻心肺。
上官箫见她如此,一阵心疼,柔声道:“我不说了,你先歇歇吧。”阮卿摇头道:“不,你说,你告诉我,我要知道!”上官箫扶阮卿坐到椅子上,道:“好,我告诉你。上官寞,也就是关七爷,为了他的千秋大计,四处寻找同盟。正巧,朝廷早已觉得关东势力甚大,随时会危及京畿,向来视我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无一日不想除之而后快。这两人可谓一拍即和,接着,便由平南王宣丞出面,向上官寞倒提亲,要把自己十七岁的女儿和颐郡主许配给他。拟定于今年四月初八,上官寞弱冠之时,行大婚之礼。”
阮卿听得“四月初八”四字,耳中“嗡嗡”似钟鸣不已,竟怎么也想不起今日是几月初几。眼前浮现的都是那绿衣女子的相貌,她虽不如她美丽,可是明眸流盼,身手轻灵矫健,的确有令人心动的地方。她轻声问道:“郡主,郡主也学武吗?”上官箫道:“不,和颐郡主不会武功。那绿衣女子是郡主的侍婢,来头可也不小,他的父亲就是十年前闻名天下的‘沙漠飞鹰’——殷殿。”那殷殿十年前声名大噪,红极一时,但也结下了无数仇家,为躲避仇家追杀,他四处逃窜,后来不知怎么便销声匿迹了。江湖中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进了王府,当了平南王的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