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入鞘,一抬头看见一个宽袍缓带,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立在花园的圆洞门口,正注视着她。阮卿微微一愣,继而笑着招呼道:“余师爷,您好?”余师爷微微颔首,双袖联袂,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阮小姐大安了?”阮卿心里笑他酸腐迂讷,但因他是七爷的军师,总算对他尊敬些,当下眼珠儿一转,学着他的样子口吻,作揖道:“小女子安好,有劳师爷挂怀。”说完,忍不住肚里偷笑。
余师爷仍是谦恭有礼地道:“如此甚好,望阮小姐保重玉体,多静养,少动武。”阮卿听了这话,心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就练了一套剑吗,这老夫子,这等闲事也管。口里却有礼地回道:“谨遵教诲。”余师爷又躬身作了一揖,阮卿微一沉吟,问道:“余师爷,您怎么知道我姓阮?”她记得从未说过自己姓氏,定儒也不曾连名带姓叫她,女妖倒是叫过她的名姓,可当时余师爷并不在场。
余师爷刚想离去,猛然听到她这一问,竟似有些愣了。阮卿勾唇一笑,明媚灿烂:“听余师爷口音,是江南人氏,定然还记得扬帆镖局的总镖头,人称‘得水鱼’的阮鱼大侠。家父阮鱼以一套鱼肠剑法横行水上,江河湖海众豪杰,哪个不给他三分薄面?余师爷定是认出了这套剑法,猜到了我的家传师承,故而知道我姓阮,是不是?”余师爷颔首,含含糊糊地答道:“是,是。”
圆洞门中走进一个白袍男子,头上束发金冠,腰间苏绣束带,垂着玉佩香囊等小物件,脚蹬镶玉皂靴。阮卿见了他,笑吟吟地道:“定儒哥哥,你回来啦。”定儒同余师爷相互问好,然后走上前问阮卿道:“今日可好些了?”阮卿迎上去握住他手,同坐到石凳上:“好多了,这几日你天天外头跑,我都见不着你。”余师爷怔怔地看着两人的亲密情形,隐隐轻叹了一声,回身分花拂柳而去。定儒听得阮卿如此说,只淡淡答道:“有些事要处理。”阮卿对这些所谓的事情毫不放在心上,狡黠一笑:“七爷辛苦,奴家陪七爷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定儒禁不住笑了,道:“要我陪你出去走走还拐弯抹角的,真是越来越顽皮。”阮卿嫣然一笑:“有劳七爷大驾!”
两人携手漫步在平坦的青石板路,这样一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璧人,引起了众人侧目。阮卿挽着定儒的臂膀,沿着河边走着笑着。目所及处是熙熙攘攘的市井小街,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背着货担的叫卖小贩、手掌长棹的船夫,耳中听到的是欢声笑语、号子吆喝,直汇成了一曲独特的江南小调。定儒雇下一条小船,对阮卿道:“我们坐船吧。”阮卿笑着点头,两人下了石阶登上小舟,掌棹的船夫一声吆喝,长槁一撑,小舟离开了埠头向前驶去。微微暖风拂起阮卿鬓边的发丝,又香又痒,她笑得甜美,轻轻靠在定儒怀里。
忽然,只觉得一阵劲风从背后扑来,两人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绿影腾空而起,还未看清他(她)的身形,一条明晃晃的九节钢鞭已向阮卿面门击来。阮卿大惊,眼看着躲不过去,心想这回一张脸定要被打得鲜血淋漓,毁了容了,背上吓出一身冷汗。
定儒眼疾手快,拿起脚边的长凳迎着钢鞭掷去,九节鞭收势不及,顿时紧紧缠住了长凳。定儒护着阮卿在船头站定,只见那绿影身形一顿,手上发力将钢鞭回夺,一条长凳生生地拗断,被长鞭甩出去老远,“扑通”落入河中。绿影在小船的乌篷顶上站定,阮卿定睛一看,她竟是个身着碧纱罗衫的美貌姑娘。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别有一番清丽,只是眉宇间戾气甚重,一双眸子含有恨意。她刚才长鞭轻身两门功夫一出手,阮卿已看傻了眼,心想这女子看来不过十六七岁,武功却高我甚多,只是不知为何这般凶恶狠毒。
那绿衣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七爷,我家小主人请你过府一聚,你总是推三阻四,原是身边有美人相伴啊!”定儒心中怒极,根本不拿正眼瞧她,搂了阮卿道:“我们走。”说着两人掠身上了石桥。那绿衣女子不依不饶,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已从篷顶跃起,定眼瞧那小船,竟纹丝未动。她轻巧巧地上了石桥,单足立在桥栏上,纤手一扬,明晃晃的九节鞭又再攻到,直取阮卿天灵盖。她口中叫道:“不解决了这女子,你就不会见我家小主人!”定儒一把推开阮卿,伸手一抓,将鞭头抓在手里,凌厉的钢鞭将他的手打出一道血痕。
阮卿怒道:“姑娘,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般心肠歹毒,出手狠辣,咄咄逼人,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不成?”那绿衣女子冷哼一声,手上欲将九节鞭夺回,却敌不过定儒力气,她听阮卿如此说,出言激道:“既如此,你便与我单打独斗,七爷观战,可不许相帮。”
阮卿应道:“好!”定儒道:“别理她!”绿衣女子狠狠瞪着定儒:“还我鞭子!”定儒冷冷地道:“还你,让你往她脸上招呼?”绿衣女子冷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女子美得有些妖气,不是正路,让我打烂她这张俏脸!”阮卿柳眉倒竖,还口道:“你才不是正路!我爹爹是翩翩美男子,我妈妈是江南第一绝色,我倒是想不美,可也不行。说我妖气,那你便是魔气,你这小魔女!”那绿衣女子笑道:“那我们妖魔一气,一分高下如何?”阮卿道:“求之不得!”绿衣女子又转向定儒,用力将钢鞭回夺,喝道:“你还我鞭子!”定儒凝眉,手上猛用力,绿衣女子手里的鞭头立刻脱手,他将钢鞭握在手里,道:“你们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