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筝确是此意,她离家与情人私奔,身边再无一个亲人,见到定儒自然觉得格外亲切,希望他能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定儒连连摆手:“楚少侠在这儿,我怎么敢越俎代庖?”楚不归恭恭敬敬地道:“我是个武夫,不会起名字,七叔赐名,再好不过。”
阮卿听楚不归称定儒为“七叔”,别扭得直想笑。定儒笑了笑,也就不再推辞,目光落向远方,沉思起来。大船停泊在太湖中,目所及处只见天高水阔,碧波万顷,千里景致,尽收眼底。他收回目光,笑道:“两位若不嫌弃,就叫天阔吧。”
阮卿喝彩道:“天阔,楚天阔,真是好名字,有意境,又有气势!”上官筝频频点头,脸上尽是喜悦。楚不归也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好名字,多谢七叔。”阮卿明眸一敛,抿嘴笑道:“那要是女孩呢,叫什么?”定儒略一沉吟,说道:“女孩就叫琴音。”三人立刻会意:筝儿所生,可不是琴音么?阮卿抚掌大笑,连连称妙。楚不归也不禁会心一笑,对这位小七叔更添一分敬佩。四人说说笑笑,此时如何能知,楚不归与上官筝后来生了一子一女,楚天阔成为武林传奇,闻名天下的“剑圣”,而楚琴音则成了“瑶琴仙子”。这却是后话了。
忽然间,只听得远处一阵喧嚣,十多个男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大声呼叫,那吵闹声越来越近,竟向着定儒的大船追来。阮卿出舱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枯槁,身形枯瘦的老妇施展轻功,足点水面飞速向大船上奔来。
她白发飞舞,神情凌厉骇人,她的身后跟着七八只快船,正极力追赶。那些快船上的汉子个个劲装结束,横眉怒目,叫骂着那老妇,可是却因为没有那样精湛的轻功而无法将她追上。阮卿定睛一看,直惊得嗔目结舌——那白发老妇正是无底谷的镜湖女妖!
阮卿来不及想明白她如何会来到江南,女妖已一步踏上了甲板,眼里两团蓝光闪动,厉声喝道:“上官寞,拿命来!”定儒正从舱中出来,女妖一见了他,冷笑了两声,“呼”地一掌向他击落。阮卿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已先于思想,挺身挡在女妖面前,运起寒凝诀,力发一掌,朝女妖击去。
定儒大叫“卿儿”,为时已晚,两人对掌,一瞬间衣带生风,秀发乱舞。女妖内力浑厚,阮卿立刻被她的掌力推了出去,撞在桅杆上,跌下甲板,吐出一口血。定儒忙上前扶起她,急道:“卿儿,你怎样了?”阮卿脸色青灰地倒在定儒怀里,道:“我…我没事!”只听得女妖狂笑了两声,道:“小夫妻俩甜得腻人!阮卿小妖女,你可还认得我么?”阮卿喘息了几口,道:“师父,卿儿如何不认得?”
舱中的楚不归上官筝二人匆忙来到甲板上,见此情景,又听阮卿叫女妖师父,心中俱是不解。此时快船上的汉子已追到近前,一个个跃身上了大船,口里七嘴八舌地叫着:“妖妇,快快住手!”“休得伤我七爷!”“我与你拼了!”
说着便将女妖团团围住,出手缠斗。女妖狂笑不已,眼里的蓝光越是明亮,出手越是狠辣。只见她掌风过处,武夫们俱各受伤痛呼。女妖武功虽烈,一时却还打不散诸多武夫,手上不停发掌,嘴里骂道:“上官寞,阮卿,你们这对狗男女,把我的筝儿藏到哪里去了?上官寞,我为你化解了冰玲珑,你答应让我见筝儿,并将上官寥带到我面前受死。如今老娘在这太湖底下憋了三年啦,筝儿呢,上官寥呢?在哪里,在哪里,啊?上官寞,我杀了你这言而无信的奸贼!”
阮卿听得女妖的话,心中明白了大半:原来定儒哥哥为了对付上官寥,将女妖也收拢到了麾下。楚不归和上官筝却是越听越糊涂,怎么这妖怪似的老妇识得筝儿,口口声声要见她,却连她就站在眼前也认不出?莫非她所说的“筝儿”并不是上官筝?
定儒脸上殊无惊慌失措之色,检查过阮卿的伤势过后便定下神来,说道:“都住手!”那些劲装汉子立刻依言住手,退到一边。镜湖女妖摆脱了缠斗,飞身上前,眼里蓝光大盛,又是一掌往定儒身上击来。阮卿大急,还想挺身相救,苦于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定儒凝神静气,在她耳边说道:“别急,她伤不了我。”暗暗运气,伸出掌来,“砰”地一声与女妖对上了掌。女妖咬牙切齿,似要将他生吞活剥。定儒气定神闲,缓缓催动内力,与女妖比拼。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有闪失。
一炷香过去了,女妖的神情越来越凄厉,眼神说不清是痛恨、惊讶还是害怕。定儒却仍不动生色,神情淡然,只是嘴唇隐隐有些泛白。又过了一炷香,女妖忽然“啊”地一声痛呼,急忙撤回了手掌。她握住自己的手掌,死死地盯着定儒,眼神近乎恐惧,厉声喝道:“冰玲珑,你竟能将冰玲珑打入我的掌心!”女妖二十年熔岩掌的功力非同小可,冰玲珑往往碰不到她的身体就已化为一缕白烟,可是定儒竟然能与她对掌时生生将冰玲珑从她掌心打入,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女妖狠狠地瞪着定儒,他明明只有二十岁,怎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定儒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商前辈,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若不信我,耐不住性子沉不住气,那也由得你。但你若坏了我的大事,到时须怪不得我言而无信。”
女妖并未留心他的话,心中只是反复念着:他将冰玲珑打入了我的掌心,他将冰玲珑打入了我的掌心!想到自己在镜湖底韬光养晦二十年,熬白了头发,毁了青春容颜,创立了独步天下的熔岩掌,自以为能与寒凝诀抗衡,谁曾想竟被一个少年化解。如此她这二十年来的辛苦牺牲,岂非变得可笑至极,亦可悲至极?女妖呆立当下,心中顿时无限惆怅,挫败、痛心、绝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她忽然仰天狂笑数声,叹道:
“罢了,罢了!”正叹息间,眼里已然熄灭的两团蓝光重新燃起,她运起十成内力,意欲自断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