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匕首的名字叫做暗夜。
它的刃如同夜一般漆黑黯淡,也如同夜一般浓烈锋利。
南宫停毫无疑问看到过这柄匕首,他的小腹上甚至还有它留下的一个小小伤疤。
那个用暗夜刺伤他的人曾告诉他:“你既已知我形迹来历,那就只有一死。”
因为她是曲飞来的后人,而这个身份一旦暴露,她必将遭到与曲飞来相同的命运:被天堂岛的人追杀,至死方休。要想逃脱这悲惨的命运,只能杀了每一个可能泄露她行踪的人。
她确实有杀他的理由。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这其中的关节他以前也大略地想到过,但却从来没有这样清晰,也许是因为现在才知道曲飞来究竟与天堂岛结下了怎样的过节。但是南宫停心中的疑问反而越来越多。
天堂岛传位五信物之一的暗夜,怎么会在曲飞来的后人手中?
明明他救的人是曲浪儿,为何出来自承被救的却是秦家小公子?
秦氏一族,跟曲飞来究竟有何关系?
吸气。再吸气。他表面看上去还是那样镇定:“你现在是不是想让我去找秦时月,看看能不能与秦氏谈成一些事。”
厉鼎天唇边浮现一丝笑意:“也许他也正在等着你去找他。”
南宫停知道他说的不错。对于秦氏一族来说,何尝不是饵已经放下,就等鱼儿上钩。
而南宫停,现在就是那条鱼。
厉鼎天在看着他,笑。
这条老狐狸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在看一条已经吞下他鱼饵的鱼。
流金镖何尝又不是一只鱼饵。
厉鼎天最后提醒他:“你要记得,为了取得别的候选人手中的信物,除了自相残杀,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只要不伤你性命,对方什么样的花招都可能用上。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莫要偷鸡不成,反蚀了自家的米。”
南宫停想笑,这样的话从一向板着脸的厉大堡主口中出来,实在有几分滑稽。可是这件事情本身不仅不好笑,反而很要命。
所以他只能眼看着厉鼎天拍马而去,听到他远远扔下一句话:“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老狐狸就这样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南宫停苦笑,快步向前方走去。
沈三惜和郁飞雪走出数十丈后就在原地等他。看着他走过去,沈三惜道:“如若我猜得不错,你现在应该是要去永安镇,见那位秦小公子。”
南宫停摸摸鼻子,笑道:“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看得出,他很重视你。”沈三惜笑道:“不然也不会带着那么多人来厉家堡帮你作证。他手下那帮人只怕个个武功都不弱,而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就算厉鼎天不给他这个面子,当时翻脸动起手来,他也必也能保你周全。不过,你既然救了他的性命,他如此做法倒也算得个有血性的人。”
郁飞雪道:“南宫大哥,你真的在他身边呆了七天七夜?他的样子那样恐怖,你……就不怕么?”
南宫停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她。
沈三惜失笑道:“那是当然了,你南宫大哥可没有你这样胆小。”她回望南宫停,道:“你失踪之后,我曾去官坡渡上的酒坊打探过,那酒坊老板倒还记得你。虽然没能打听出你的下落,但却意外让我知道,原来那酒坊竟然也是秦家的产业。”
南宫停神色微惊,道:“你说什么?”
沈三惜道:“那渡家酒坊的十里香啊!”她看着南宫停的脸色,道:“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在那里认识的秦时月吗?”
南宫停道迅疾道:“你说的不错,我正是要去永安镇拜会那位秦公子。越快越好!”
突然之间,心思大乱。
曲浪儿那一车酒是从渡家酒坊拉出来的。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事先知道她会从那个酒坊拖走一车美酒?
然后提前让杀手冰离埋伏在酒坛中?
还顺利地把潜着杀手的酒坛放到车上?
这些事情,必是在渡家酒坊里有内线才能做得到。而渡家酒坊,是秦家的产业。
曲浪儿身上带着的,是秦氏一族的信物暗夜。
也许还不止。曲飞来从天堂岛盗取的岛主令牌至今不见天日,作为曲家现在唯一的血脉,曲浪儿极有可能是唯一知道令牌下落的人。
曲浪儿究竟和秦氏一族有什么牵连,难道她与秦氏有什么秘密的约定,就好像南宫停与厉鼎天的约定一样?
“为了取得别的候选人手中的信物,除了自相残杀,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
但是,曲浪儿虽然有信物,却不是候选人。严格来说她甚至算是天堂岛的仇家。那么是否代表这个不能自相残杀的约定对她根本无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氏一族早已经发现并默认了曲浪儿的存在,而能让秦氏做到这一点,她必然是以手中的岛主令牌与之交换了一个条件!
只是,看来秦时月并没打算遵守这个条件!暗中除去她,也许才是对秦家最好的做法!
酒坛里埋伏的杀手,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一次刺杀未成,而曲浪儿必然还不知道秦时月的打算,她离开梨香居之后,极有可能直接去找了秦时月,甚至秦时月突然出现在厉家堡都有可能是跟她商定的。否则秦时月就算出来为南宫停作证,也不会清晰地说出“在一起呆了七天七夜”的事实。
各种念头和推断在南宫停脑中不停旋转,他只能想到,曲浪儿现在,真的是有生命危险。“那个倔强的女孩子可能会死”,这个想法竟能如此揪住他的心。除此之外,他的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疑惑:为什么,她会在冰天雪地,独自一人带着一车美酒,去到一条渺无人烟的冰河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