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光如水,星辰点点。
蓝色跑车静悄悄地停在了海岸一号住宅群的车道边上。
“到了,快回家休息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打哈欠。”柳冬梓细心地替她解开安全带,令她忍不住想赞叹他的绅士风度。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不济,自己的体能一向是很好的,可能最近太疲劳了吧。她抵制不停涌上来的困意猛眨着眼睛,又对着倒后镜发了会儿呆,这才终于恢复些神智。
她对着他笑道:“我本来想虚伪地赞一下你的球技真好,下次再找你出来打之类的废话,但想想还是算了,基本上我今天捡球已经捡得超过了限额。说实话,其实当球童并不是我的理想。”
他被她逗笑了,沉沉的爽朗笑声如磨砂纸似的磨过她的左心脏,有点痒痒麻麻的还带着些微疼痛。真完蛋,这个人是不是太多优点了,还是她自己不清醒误把共性当特性,将他的形象无限升值?
总之情况都不太妙。她大力地甩甩头把杂念甩掉,看了看车窗外的婆娑树影豪华楼宇,又瞄了瞄身边的他,最后下结论:他比她还沉得住气。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做什么的之类的话题吗?你都这么放心地与女性来往吗?”最后一句明显带有某种酸性物质。
他侧脸注视着她,反问她:“你想说吗?”他的眼里有温和有信任就是没有暧昧。
她的眼睛闪了闪,笑了。
聪明的男人,可惜还是让她小小失望了。
她推开车门出去,深呼吸,这一带的空气很好,凉风中带点清甜,很醒神。
她转身扣上车门,趴在车窗上直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柳冬梓,你的回答真让人失望,如果你问,我肯定马上回答,可是你不想。”
他抬头望向她,黑亮的眼睛里挂着一轮弯月,温润如玉,也清凉如水。起码对她而言。
“叶小曼,你的直接令我无所适从。”
“是吗?”她歪着头思索,然后又笑了,笑得邪气,“那你可要学着习惯它,因为从此刻开始,我,叶小曼,决定追求你柳冬梓了。”
“你说真的?”他失笑地看着她,这女孩总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吗?像个骄傲的小公主,却也不失可爱。
她摇摇手指,“我虽然开过很多的玩笑,但这个可是真的,认认真真的。柳冬梓,我会让你主动开口问我的,等着吧。”
她的语气坚定,眼神坚定,仿佛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令久经情场的他不大不小的也受了点冲击。
她挥挥手走在泛着清辉的路灯下,他凝视着她瘦瘦的背影,心情复杂却也平静。自从Audrey走后,他就认为自己只适合专注在工作上,却不适合再爱人,可每次看见她那叛逆的眼神他就会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矛盾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摇上车窗驾车离去,如来时般安静无声。
今晚的月光,有点醉人。
柳冬梓呆望着眼前这一大束荷兰玫瑰,刺激不小,暂时说不出话来。
还附上小卡片——
有句话说鲜花赠美女,宝剑配英雄,我暂时还找不到宝剑,先以鲜花代替吧。喜欢吗?记得多想想我。小曼上。
她来真的?还给他送玫瑰花!他哭笑不得地揉揉眼角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好。
“阿冬,谁给你送那么大束花?”柳单放下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好奇地走到沙发前问他道。
“一个朋友送的。”他尽量轻描淡写。
“朋友?我看是女性朋友吧,这么一大束玫瑰向你示爱,嗯,勇气可佳。告诉老爸,是哪个女孩子,我认识吗?”
父亲丝毫不掩其兴致勃勃,令他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爸,你说过,男人以事业为重,对吧?”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人家女孩子为你费那么大心力也实属难得,你要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儿子。”
“气魄?以身相许的气魄,还是慧剑斩情丝的气魄?”他挑眉似笑非笑。
“哈哈,还会开玩笑,证明你心情不错,虽然这个女孩我还没见,但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改天带来我看看。”
父亲走去继续擦他的球杆了,剩他一个人对着那扎眼的鲜艳发呆。带回来?老爸凭一束花就判定他有罪了,那他该怎么办?一般收到花后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去说声谢谢?
他自觉好笑地摇摇头,将花放在置物柜上然后出去慢跑了。
一束花就搅得他有些措手不及,那如果是N束呢?天天一束呢?
叶小曼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每天给他送一束荷兰玫瑰了。难道她是打算用花海战术淹死他吗?他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片花海。
“我的天,这么多花。儿子,是哪家的女孩子,你对人家印象怎么样,能不能发展?”妈妈将今天的鲜花小心地插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道。
妹妹也叹为观止,“酷!荷兰玫瑰很贵的,那么大一束,而且还是天天送,出手这么阔绰的一定是有钱小姐。哥哥,你的魅力真是令我甘拜下风。”
他该约她出来好好谈谈了,这疯狂的丫头。
他打电话给叶小曼时,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似乎不太舒服,但还是马上答应出来。他突然有些担心。
但为什么她坚持一定要在大浪湾见面?
在海边见到她时他却愣住了,她一身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微仰着头看着天空,表情像是追忆往事般的忧伤。
他以为她总是神采飞扬的,总是鲜艳多姿的,此时此刻的她,令他震动。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她。
“这里的海风和希腊的不太一样,希腊的海风更咸,更冷。”她似在自言自语,突然又转过头对着他笑:“柳冬梓,过来坐这里。”
这一带的沙滩沙子细软,再加上今天的天气较暖,坐在这里是挺舒服的,只不过另一个人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他略带观察地望着她,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却突然又像没事人似的,一个劲盯着他坏笑,“怎么样,喜欢我送的花吗?”
不说他还差点忘了。他没好气地揉揉她的头发,说:“你真是胡闹,哪有女孩子给男人送花的?我家差点被你弄成了花园,说真的,你这样的追求法会让我吃不消。”
想起家人的反应,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只看着他笑却不说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不似最初的温和中透着些距离感,这是不是代表,他与她越来越靠近了?
“小曼,”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沉静而温柔,她静静地等着他说话,“我和Audrey分手的时候你也在场,我想你明白,感情的事多少让我觉得无力,目前我只想专注在工作上,对不起。”
“Audrey是吗?名字满好听的。”
他很认真地望着她,逼得她的玩笑话自动破功。
“柳冬梓,我说的认真就是很认真,我说追你就一辈子不会改变,打死不回头,撞死为止。你没心情,我等到你有心情,你想专注在工作上,我百分百支持你,除非你告诉我,你讨厌我,绝对不可能喜欢我,那我自动走开。”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眼里认真的光芒出奇的明亮,他不禁迷惑:“为什么?我们认识并不久,你对我也不算了解,你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坚持?明星吗?你决不像追星的人,而且我也不算什么明星,我被你搞糊涂了。”
她笑,看向辽阔的大海,快涨潮了。她想起那一夜他答应和陌生的她去码头吃汉堡喝可乐,他的温柔他的笑容他的淡定,他谈演戏时的神采。爱上一个人,非得要理由吗?
“如果非得要一个理由的话,就是你的眼睛。你看人的时候,总是定定的从不闪烁,直接却不尖锐,你像水,每次和你在一起时我都觉得很安心,被你注视着仿佛就代表了永不消亡,我渴望这种稳定。”
他的心一震,他怎么会以为她不了解他?她是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的人,她看穿了他的心。
“小曼,你——”他渴望着说些什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却更是词穷。
她对着他笑得灿烂,“柳冬梓,有没有听过一句歌词: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你等一下——”
她突然跳起来,光着脚跑向她的车子里不知道翻些什么。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情紊乱,此刻他还能拒绝她吗?
直到她从车里抱出一把吉他来时,他一下子就笑了。她真是个天才!
“哪,这位公子,就让奴家为您弹奏一曲助兴吧。”
她笑嘻嘻地盘腿坐下,抱着吉他她的手指轻弹着前奏,她望着他的眼睛在笑,眉眼弯弯,他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其中多少入迷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那我开始唱了啊。”
他摆出一副认真欣赏的姿势,含笑着鼓掌。
她唱的是奶茶的《光》——
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名字,当人海涨潮又退潮几次,
那些年那些事,那一段疯狂热烈浪漫日子,啊恍如隔世。
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这样不理智是怎回事。
才快乐一阵子为什么,我却坚持那一定是,我最难忘的事。
越过高山和海洋,喜悦和哀伤,不是不孤单,
幸好曾有你温暖的心房,还亮着你留下的光。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真像个傻子真不好意思。
可是我在当时,真以为你拥抱我的方式是,承诺的暗示。
经过人来和人往,期盼和失望,我依然还孤单,
幸好曾为你流泪的眼眶,还亮着爱来过的光。
这些年这些事一下子一辈子,你都度过了怎样的日子。
请答应一件事,如果说我能再见你一次,
请让我看到的还是,你那灿烂的样子。
婉转的旋律在她指间缠绵,她的声音轻柔而动听,她那样深情地望着他唱歌,仿佛在倾诉她的心声,一字一句缓慢却坚定地打在了他的心里。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除非不是男人,否则都得动心。
他在心中调侃着自己,眼里满是闪亮的笑意。
她唱完与他相视而笑,他正要说话时,她却又扔下吉他,跑向车子再度不知翻些什么。
他无奈地苦笑叹气。好一个跳脱的性子!
她手里拽了个东西笑着走到他面前,她藏得很严他看不出是什么。
她抓着他的手将东西放在了他的手掌上,他低头看去,低沉的笑融入滚滚的浪涛声中,竟是把小小的镶满了红黄宝石的小剑!
“宝剑赠英雄,我可是在跳蚤市场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喜欢吗?”
“喜欢得不得了。”
他的答案让她的笑容一下子绚烂起来。他也在笑,此刻,他感到了快乐。
他们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日落西斜。
那一轮金黄巨蛋沉入海里时,他突然感觉到很满足,转头想跟她说话时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他吃惊地看着她趴在膝盖上睡着了,小小的头颅还不停地点着,东倒西歪。
她的可爱模样让他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怜惜。这样她都能睡得着,可见她有多疲累,而她还到处给他找礼物为他带来这么多的惊喜,这个女孩子,真的很特别。
他将腿伸长,让她平躺在他的腿上。这样她会舒服点。
她动了动,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眉毛紧皱。
他想起她在电话里低哑的声音,想起在海边她给他唱歌,他心里微酸,为什么为他做这么多事,她是傻瓜吗?
连睡梦中都在不停地咳嗽,他轻拍着她的背,看见她眼下淡淡的被粉底遮盖住的黑色。无声地叹息,她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竟累成这样。此时此刻,他在乎起她的过去。
耳边仿佛响起她霸道又自信的声音:“柳冬梓,我会让你主动开口问我的,等着吧。”
他微笑,她做到了。他现在很想问她。
白色的浪潮一趟又一躺地赶着,他静静地坐着,陪着她,任时光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