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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清晨拉开窗帘,顾歆舒讶异地发现,窗外有雪花袅袅娜娜,跳着喜气的舞蹈。还剩不到两个星期,新年就要到了。

昨日的阳光还在她的心里残留着余温,然而想到新年,这层淡薄的温度很快消逝了。

像是被急速扑灭的火焰在难得的空隙间找到了隐藏的角落,留下一星火点,然后在细微气流的引导下,改变路径,重新一点点燃烧起来。顾歆舒觉得心脏迅速回暖,倒着某种期待,这温度一直传到手心,掌心里渗出微微的汗来。

自窗外,她看见了顾歆怡。

她立刻将本就整洁有序的沙发茶几又粗略整理了一遍,泡上一壶妹妹最爱喝的茉莉龙珠。然后快步走到门后,将手轻轻搭在门扣上,时刻准备开门。

几乎是同时地,门铃声便响起了。

她立刻把门开了一些,又顿住了,好让自己,把动作放缓,不显得那么莽撞。然而她一见到顾歆怡,便顾不得许多,急迫地揽住她的肩膀,蹙眉道:“歆怡,你是不是哭过?发生什么事了?”

顾歆怡并不掩饰自己红肿的双眼,也不回答,只冷冷地将她的手挣开,径自走进屋内。

“歆怡……”顾歆舒清楚妹妹的脾气,也就不再记着追问,改口道,“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外面很冷吧。来,是你最喜欢的茉莉龙珠。”

顾歆怡结果姐姐递过来的杯子,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才淡淡地说:“这东西,我早就不爱喝了。”说着,她将杯子不重不轻,却很明显是故意地磕在茶几上。

顾歆舒怔住,难堪从皮肤里蔓延出来,苍白色。但是她很快笑起来,轻声道:“这么早过来找我,有急事吗?”

“的确很急。”

顾歆舒等了好一会儿,顾歆怡低垂的头也没有抬起来。

“什么事?”

“姐,你——能离开吗?离开珉茳,离得越远越好。”顾歆怡声音瓮瓮的,一如既往的冰冷。

“为什么?”顾歆舒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得寒由心生,整个身子都神经质似地微微摇晃。她几乎要用力咬一下嘴唇,才能看出嘴唇原本的鲜红色。

顾歆怡抬起脸来看她,媚丽的眼睛里泛着金属没有生命力的冰冷光泽:“因为我们根本不能共存。有你的地方就不能有我。我们这两只小刺猬,靠得太近了,近得根本不能取暖,只能彼此伤害。”

“彼此伤害?”顾歆舒几乎要笑出声来,然而出来的是眼泪。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期待,结果期待来的却是这样的要求。

“歆怡,跟你讲一个特别好玩的事情。有一只蚂蚁,独自一个人住在树洞里。它没有父母,没有爱人,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可是弟弟跟他关系不好,分居在森林两边。一年又一年,小蚂蚁每天都为弟弟送去自己储藏的食物,送去漂亮的树叶家具装饰,还送他到山羊老师家去学习知识。但是弟弟就是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有一年,新年就要到了,小蚂蚁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树洞里,听着门外很热闹的声音。每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所以就不用置办年货了吧。可是这一年,他的弟弟竟然来看他了。小蚂蚁实在太高兴了,连忙打扫屋子,准备和弟弟一起过年。结果弟弟却对他说:‘哥哥,你走吧,我不想在这片森林看见你了。’于是小蚂蚁愿意满足弟弟的信念愿望,准备第二天启程。可是他实在太伤心了,临走之前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了。第二天,森林里所有的动物昆虫都笑话他,竟然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了,真是太笨了,难道不会拿手帕擦一擦吗?很好笑吧?被眼泪淹死的蚂蚁,真的很笨。”仿佛真的很好笑似的,顾歆舒笑得整张脸都颤抖起来。泪珠受到震动,获得莫名其妙的加速度,不断成串地滚落。

顾歆怡脸色渐渐苍白,自然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眼角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频率剧烈地颤抖,正好阻止了缓缓涌上的泪水。

“的确很好笑。被眼泪淹死已经够蠢了,而且竟然还是为了那样的弟弟而流泪。活该被淹死。如果我是那只蚂蚁,早已经离开了。何必呢,明明可以相安无事,用距离维系亲情。”她冷冷地说,微微别开脸去,仿佛是哭了,再转过脸来,面颊上却很干净,眼神依旧坚硬如冰。然后她顿了顿,问道:“那么你呢?”

顾歆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

“如果你是那只蚂蚁,你的选择是什么?”

顾歆舒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会儿,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顾歆怡理所当然地将这沉默当做默许。然而她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喜悦释然的神色。她垂了垂眼睛,眼角掠过一丝恻然。渐渐地,那恻然堆积成浓重的阴影,沉沉地坠下来,将她美丽的眼睛微微改变了形状,形成悲哀的弧线。她最后看一眼顾歆舒,匆匆地,仿佛害怕多一秒钟便会掩盖不住眼睛里涌动的某种情愫。然后她急急地奔向门口。

“真的……连一句问候的话也不舍得说?”顾歆舒僵直的背脊愈加挺直,显出一种悲怆的凄凉。她面色有深切的悲痛转为异常平静,眼神空洞,却显得庄严而冷冽。

顾歆怡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半晌才说:“新年、快乐。”

“歆怡。”顾歆舒再次唤住妹妹,“那孩子做掉。”

顾歆怡猛地一怔,倏地转过身来,震怒得脸都变了形状。

顾歆舒也是一愣。妹妹转身的瞬间,她看到她眼角浓重的痛楚。她脸上有泪,软弱的、不舍的、悲恸的。然而这样的悲哀很快被震怒的犀利代替。

“绝不!原来你还没死心!你一定要这样处心积虑破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吗?”顾歆怡几近失控地冲回来,一边吼叫,一边胡乱地挥动双臂。

“不死心的是你。”顾歆舒无神地望着她,“你的病不允许你这样任意妄为。”

“我不管!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唯一?”顾歆舒不由得冷笑,“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什么都不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早已经不分彼此,原来我不过是外人。好,我认输。但是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怎么?又想去找Jonson?姐,你当自己是谁?你真以为你一句话就可以让纪晓阳奉为圣旨?十年前他选择的是我,十年后不过是被你迷惑。请你不要再打我丈夫的主意。难道你真的不懂羞耻为何物?你知不知道,他……”顾歆怡狠狠瞪着姐姐,纪晓阳残忍地话语在耳边一遍遍激荡。然而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要她走,就不能节外生枝。

“够了!顾歆怡,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吧!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好。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需要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所有的不幸正是来源于你的‘含辛茹苦’?你简直就是我的地狱!”

顾歆怡的歇斯底里终于惹怒了顾歆舒。她以为自己能够忍得住,却鬼使神差般地用力掀翻了面前的茶几,喉咙里发出野蛮的吼声。那声音仿佛饱含鲜血,带着沉重而咸涩的嘶哑。

打翻的茶壶滚落到顾歆怡的脚背上,滚烫的茶水瞬间覆过脚背。她并不觉得疼,身体还处在轻微的震颤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姐,凶蛮丑陋,像是失去理智的母兽。

“我是你的地狱?我竟然是你的地狱!如果不是为了你能上学,我为何去坐台?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把我托付给纪晓阳,我又怎么会被伤到心死?如果不是为了你的病,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何政鸣操控?你想来只想到自己,对于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你知道多少?呵,对不起我忘了,你根本不屑知道。我把一辈子都给了你,你却连一秒钟的温暖都不肯给我!何家讯、闫涛蔚……一无所有的人是我,是我!”顾歆舒粗鲁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向前弓着身体,仿佛随时会冲上前把顾歆怡吞下去。

顾歆怡惨白着脸站了很久,呼吸渐渐急促,同姐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无声的较量。

“很好,话说得不能再清楚了。顾歆舒,这些话你忍了很久了吧?事已至此,我们姐妹情分散尽。我求求你,行行好做回你自己。远走高飞,过你想过的生活。我真的不需要你那么好心,处处照顾我。”顾歆怡强忍着泪水,面颊上的冷酷让顾歆舒心痛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我不走。”第一次,顾歆舒不容置疑地拒绝了妹妹的要求。

“就当最后帮我一次。姐姐,就凭这两个字,还你最后一次妥协。”顾歆怡面色软了一些,露出隐隐的哀求。

“你不觉得筹码太轻了点?拿你的孩子来换吧。”

顾歆怡向后踉跄了一步,竟被姐姐的不可理喻刺激得惨笑起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的生命!”顾歆舒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你很在乎我的命是不是?”顾歆怡反而被这句话提点到,弯下腰,动作迅速地捡起陶瓷茶壶的碎片来凑到自己脖子上,脸上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答应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顾歆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仿佛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明白了妹妹对她的仇恨已经到了不能缓解半分的地步。她看了妹妹很久,忽然笑了一声,沉默。接着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冷笑,低低地压在喉咙里。真是报应。不久前,她也用这样的戏码威胁过某个人,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好,我答应你。”顾歆舒呵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软瘫下来,重重地跪到地板上去。膝盖生硬地磕在茶几坚硬的边缘。她并不觉得痛,却有些神经质地去整理散了一地的碎片,动作呆滞而缓慢,叫人看了觉得滑稽。

顾歆怡默默地注视着腿边这具逝去灵魂的躯壳,心脏一下子紧缩到仿佛只是一枚枣核,无力搏动,揪着每一根神经,痛得无法呼吸。

姐姐,姐姐……原来你已经这样憔悴,憔悴得连胭脂也不能掩饰你早已干涸无光的生命。因为是这样,所以你更加要离开。你的歆怡——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我们偏偏是姐妹……”顾歆怡喃喃地说,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不停歇地地将脸颊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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