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琳的眼泪,在宋凉月心里流下。没有人能听罢如此深情哀婉的大提琴却不曾动容。宛若天籁。然而却不知晓,她想要听懂的人真的懂了没有。
蓝林从观众席离开的时候,犹看到无数人沉坐在原位,泪如雨下,大提琴低缓的音色勾起每个人的过往,陷入回忆无以自拔。依稀中想起周建安的话‘没有一个人能听过她的演奏而不爱上她’。
后台的休息间遍布花朵,香气刺鼻,蓝林环顾而后讪笑着开口,“若都是一个人送的,该有多好。”
凉月挽起一束百合轻轻的笑,“千万朵里面有一束是真正想要便足够了。”
无数鲜艳亮丽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其中嵌着星星点点的白。满天星,好大一束满天星,静静躺在角落,不那么惹眼,却吸引了她的视线。常常用做陪衬的洁白小花蕊,此时成了这束花的主角,满满一捧满天星,再无其他。
她的满天星啊……
正欲上前去看,一束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忽地捧到她面前,挡住她前去探查的路,蓝少爷低头炯炯看她,眼里流萤闪烁,“凉月,祝贺你演出成功。”
白玫瑰。情人的白玫瑰。她不起眼的满天星,仍旧能够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你听懂了那个故事?”
他邪气的扬着嘴角,“当然。”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偏头带些戏虐,“要不要报备一下?”
宋凉月于是再次微笑,这个恶劣的男人啊……
男人笔直的腿迈开步伐,凉月回头看一眼孤单摆在化妆台上的手机,犹豫一下终还是没有去拿起,乖乖跟上他脚步。
爱情开始的时候,尚且只是一细微的片段。它可以开始于一曲大提琴的悠扬,一抹狡黠的任性,一份淡然的安静甚至一次平常的邂逅,往往不需要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着他某个生活里不经意的姿态,一点一滴,心里就渐渐盛满喜欢。
宋凉月很美,那是很多女人艳羡的,却并非最挂念于心,她令无数女人恐慌不是因为众人皆对她仰之弥高,而是因为,她可以不用美貌占据他的心。
刚刚吃过午饭,毫无预兆的雨就这么落下来,淅淅沥沥郁郁的下,充盈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空气里青草的味道渐渐浓烈,萦绕鼻息。从离开的餐厅里随手拿了一把大伞,蓝林撑起宋凉月头顶一片小小的天。不大的伞,两个人打恰好。彼此的身体可以相依,平增几分亲昵。他们一路走来,再一路走回去,他说话,而她掩唇轻笑。
其实,每个女人都在漫长的时光里翘首等待着只属于她的小王子,以一种虔诚的姿势,他也许不英俊,也许不多金,也许固执也许不解风情,但他的肩膀定能撑起她头顶一片小小的天,替她顶住烈日,替她遮蔽雨丝。小溪隔着某种距离站在这多雨的季节里,静望无声,清凉的雨从她指间心头滑落,跌下一句悠悠叹息串起连绵不绝沉痛。
原来你撑起的,是别人的天空。
当你感觉头上有雨,就应该知道,为你撑伞的人已经走远。空寂的心一遍一遍回响寂寥的雨声。沙沙,沙沙,沙沙。
抬头,雨中的天混沌不清,雨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他们走远了。
而她经过。
心上骤然捅出的窟窿,汩汩温热的血流出,泛着绝望流到繁华深处,雨的凉薄浇不息温度。
小溪低头看脚上天蓝色的雨靴,明亮的色泽好似嘲笑。嗤笑还没来得及挂上嘴角,一片阴影打在她头上,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淡菊色的木质伞柄出现于面前。她掉转视线,果不其然看到最熟悉的男人漠然沉稳的脸,依旧万年如一日的不露声色。
“汪然……好巧啊……”努力去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也许根本不用掩饰,这男人比任何人都可以明白。所以汪然没有作声,而是遥遥望向相依远去的身影,雨丝伪装了他阴冷的眸光。
那越来越小的相携身影渐渐只闻得轮廓,细雨蒸腾起的雾气模糊了两人的身影,背影淡了,不清晰了,看不见了。
也许不过一个路人的身份。恰好经过。看一场戏。落幕时拍拍手掌然后走掉。即使在其中落了泪也湿了眼眶。终究不是主角。
她终究不是这场戏的主角。
爱情是流动的、变化的、平衡的。谁是谁的谁?在你张口说海誓山盟的时候,我是真的、相信的。只不过这世上,哪存在什么天长地久?也许能够一直固守在某个角落的,就只有冷硬没有生命的石头。而我们是人类,多情善变而易感的人类,连我们自己都不敢说一生只爱一人,只坚守一份情感。
那么,又拿什么来要求别人?
雨大了,人不能一直站在阴晦的雨中,雨季总是要过去的。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不可控制的反复提问,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爱你到底的人?那个执你之手同你到老的人。
“我们走吧。”
小溪伸手扶住他手臂,换来男人微乎其微的振颤。汪然没有穿西装,身上单着一件干净简明的白色衬衫。她快速一个瞥眼便发觉他袖口浅浅的红。
心下狐疑,电光火石间抓住他手腕。汪然根本未曾防卫,伞随着两人巨大的动作在空气中悠了一个圈,旋转出一个小小的雨面,绽成透明的花碎在伞翼。显然是怕她淋湿,他极力平稳伞的重心,却力不从心,伞左右摇晃着从他手中苍然掉在地上。小溪没有松开手,抓住时机一个灵巧的挑指拨开他袖扣。
那健康棕色的肌肤上一抹狰狞的齿痕尚残留,皮肉微微翻起,留下可怖凹凸不平的伤口。
季灵溪震慑当场,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看向他,“汪然……你……你竟然……”
汪然的心在她的目光中伴着一个个远去的硕大气泡沉入海底。
终究、终究还是赤裸裸铺露在她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