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洲转运史手下原本算是沁亲王府的家将,虽然平日不大动用,但是前任转运使带兵多年,又多得沁王爷真传,手下步卒将兵都十分了得,即便是如此仓促之下出兵,也未见半点慌乱,甚至队伍之中隐忍多年的博杀之气渐现,大军行径之处竟是连荒原上的毒蛇也要避让三分。
澜州军这次除却留守的一万步卒,其余两万骑兵全部出动,大军先是在屯谷和张凌部回合,因为张凌所率不过五千轻骑,澜州将士难免有些微辞,但是主帅却似乎全无介心,甚至亲自下马和张凌把手相偕,并无丝毫不满之情,澜州将卒见状倒也把心里面的不满压了下来。
倒是张凌暗自惊了一惊,原只道这个年轻的贵族只凭着父母荫庇,皇族护佑便莽撞出击,为了立功竟贸然挑衅容德,想来必定一如京都传言所称是荒唐之极的人物,今日一见,却发现这人容貌俊逸自是不必多说,可贵的是其人十分慷慨大度,只见他五千轻骑前来也未有半分不快,更是以兄弟之礼待他,十分真挚不带半分造作。张凌再看了一眼那人的一双手,心下更是有些感佩,实在难得那一双象牙一般雕琢的双手出手竟那般稳重,张凌自小修炼少林内功如今已然32载,自然分辨得出那人握住他手时的重量,竟看不出这人年纪轻轻,内功已然小成,难怪时人要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宫秋倒是全然不管周遭这些人的诸多想法,原本就是一局已经下定了的棋,他谋划多年,自然对这棋局了然于心。会合之后,大军急行三日他一直带马先行,竟没有半分要停下来查探的样子,倒好像依然知道这茫茫大漠之中的敌军之所,那些有些品级的将帅也有些耐不住,明里暗里问了许多遍,都被他一句“事关机密”给堵了回来。那张凌也有些焦躁起来,只是容德吩咐过他,在宫秋手下只要长耳朵就可以了,嘴在哪里最好是忘掉,所以这样莽直的一个人竟没有去问过宫秋,这会正是闷卒在胸,却看到前面一个宫秋的亲兵快马传来战报——全军就地扎营整顿。张凌行军已久,倒没见过这么没得章法的行军策略,疑虑之下,一面命部署停下来整顿,一面则马上传书自家主子。
宫秋自上任澜州转运使以来,在士卒军官面前,一向落落大方,同歌共饮,丝毫不落半点贵族的矫情,便是消遣也只锁在那深宅大院之中,平日里只和那些莽汉一处打诨,摔跤,最是直来直往。这次出征却反常的神秘起来,宫秋自然知道难免要让下边的人不自在,但是……宫秋抚了抚手下一只装饰十分怪异的笼子,那手下的躁动,正是在告诉他目标已定,如今剩下的便只有杀戮了。兵贵神速,将领命在外更是需要强权和果决,三个时辰之后,便是他带兵杀伐的时候,他要的便是二万五千将士对主帅那一瞬间的臣服和彭湃战意,若是那人果然依约来援,那么这仗便真的能应了那么多人的欲和望了……
呵额津荆部,便用你们的血应了你们的劫数吧!
…………
夕阳如嗜血的恶魔般吞染着草原上的大地,将这悲凄的红色从天边的羊群一直渲染到大草原罕见的山峰下面牧民们的帐篷上,这的景致印在那些疾驰而来的大雍士兵眼中竟是说不出的激狂,只觉得那预染了血色的安逸帐篷沸了他们一身的热血,心中、脑中只剩下杀戮、杀戮、杀戮……
其实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战局便定了,虽然这支军队已经数年没有真正经历一场战争,但是奇兵来袭,这牧民的神山下面一派安逸祥和并没有半分防备,草原的上的勇猛汉子们还只来得及从帐篷里面冲了出来,便做了这只嗜血部队的刀下亡魂了,那些女人、孩子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声就已经睁着眼睛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这战争的狂魔一旦发动,这些士兵就早已经算不得人了,他们再管不得死在刀下的是刚毅猛烈的劲敌,还是柔弱无助的妇孺,这战场之中便只有生死王道,非生即死,再没有别的可能……
宫秋眼见着那些清理战场的士兵,拖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燃起的火把映在那些女人的头发上面时,它们甚至依旧流动着金色的光泽,草原依然安静着,只有风中流动的血腥味不断提醒着这里刚刚有过的一场屠戮。宫秋觉得自己渐渐随着那夜色疲惫下去,一切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