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冬家离培训班很近,大概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来到教室,已经到了很多人,大家都不傻,座椅少,晚了就得站着。我们赶紧找到不多的空座,挤挤插插坐一起。而远处那三个怪人,依然用报纸垫着砖头坐在地上,明明比我们来的早,还是选择了坐砖头。
砖头上的刘天志,不时看看我们这个小团体,龅牙妹扒拉安塞冬道:“他看你呢,估计看上你了,”安塞冬用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还左右甩了甩,歪头道:“看上本姑娘的多了,有啥稀奇。”刘闯凑热闹道:“安姐在培训班最漂亮,”韩梅也点头赞同。看到我无动于衷加上面无表情,龅牙妹不愿意了,伸手过来打我道:“是不是,是不是?”
我无奈举起手,小声喊道:“安塞冬最美,安塞冬最靓,她的腿像擀面杖,”见我如此夸张,龅牙妹睁大眼睛,想交流一下表演经验,还打算等唱歌培训班结束,一起报名表演培训班。对她这个建议,我表示赞同,但提出了一个不要脸的建议,学费她一个人出。
安塞冬冷眼看着我,问道:“谁的腿像擀面杖?”看她似笑非笑的眼睛,我装迷糊道:“什么擀面杖?”可能她不好意打嘴仗,怕人看笑话。偷偷伸手掐住我的大腿,把我疼的龇牙咧嘴,但我硬是挺着,就不吭声。
学员们不时到来,经过一天的熟悉,大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和小圈子,也有个别孤僻的,比如旮旯里的马腾。我走过去同他打个招呼,让他来我们这里坐,他却拒绝了,只要让他继续装深沉,我继续回到肤浅的圈子里逗闷子。
还有时间,我打算到外面去买包烟,以便男人之间的交流。距离小卖部不远的地方,看到两个人在树下争吵,竟是刘荣荣和一个光头青年,确切说是头发特别短的薄薄一层,像刚从号子里出来的那种造型。可能看到有人过来,刘荣荣停止了吵架,当我走过时竟然还笑了笑,我以笑还笑,擦身而过。
在小卖部买烟,偷偷观察了一下他们,发现那个男青年大概二十八九岁,他一直在说着什么,而刘荣荣始终不吭声,她越不吭声,他就越来越着急,说话的声调不禁高了起来。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又是一场感情纠纷,这样的事情也经历过,看到别人这样,自己却感到好笑。
买完烟,顺便抽上一根儿。不好意思直视他们,我便移步到远处的一棵树下,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那个男青年在抽烟,他们俩就那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刘荣荣要进教室上课,那个男青年只能无奈离去。路过我的时候,刘荣荣好像犹豫了一下,又脚步匆匆的过去了,教室里已经没有空座位,估计她又要站着听课了。
回到教室里,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家伙,正同安塞冬说话,我走到近前,安塞冬对我说道:“我一个朋友,今天刚报名来的,”我点点儿头算是打过招呼,眼镜男站起来打算让位,我摆摆手把刘闯往里推了推,在椅子上搭个边儿坐下,安塞冬冲我笑笑,算是感谢。
这时,门口呼啦啦地进来六七个人,似乎以小白脸澎湖为首。进来一看,发现已经没有空位儿,犹豫之际,其中的一个女生对澎湖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他们就走到外面,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找了几把椅子,放在靠前的地方分别坐下来。我心想,还挺有门道儿的。
于老师带着一个姑娘走进来,大家不由的静下来。经于老师介绍,那个年轻的姑娘是钢琴老师。她也像安塞冬一样烫了一个弯曲的长发,但气质明显比安塞冬要成熟和有味道儿,在今天的培训中她配合于老师讲课,为大家伴奏。
乐理讲座讲无疑是枯燥的。尽管大家很认真的听,但一二十分钟后,大部人就开始溜号,各种小动作和嘀嘀咕咕的声音不时传出。龅牙妹和刘闯换了个位置坐到我身边,低声告诉我那个眼镜男叫关世杰,是安塞冬他们医院的实习医生,已经二十八了,一直在追安姐,听说安姐来这里,他也跑过来凑热闹。我同龅牙妹说他们门当户对,应该很般配的,龅牙妹撇撇嘴说安塞冬根本不喜欢他,安塞冬喜欢有文艺范儿的男孩,越是同行越有心里排斥。
忽然,安塞冬把头伸过来,听我们在嘀咕什么,敏感地意识到与她有关。我和龅牙妹赶紧闭嘴,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安塞冬捅了我一下道:“你的书和磁带落我家了,记得有空去拿。”可不是,上午高兴的忘乎所以,新买的《企业形象设计》给忘到脑后了。我让她下次给我把书带来,磁带送她了。而她说拿不动,让我自己去拿,一下把我整蒙了。
旁边的关世杰,一直礼貌地听着,表现的很大气。伸出手道:“你好,关世杰,”虽然不太习惯像电影里的这种桥段,我还是伸出手握了一下,发现还是龅牙妹的手感比较好。他看看我,似乎对我的发型挺感兴趣,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理理自己的头发,看向老师。
枯燥的一节课可算结束了。
一下课,大家马上嗡嗡起来,我叫上刘闯去找马腾,打算一起到外面抽根儿烟,几个女孩去上厕所,关世杰保驾护航。马腾坐在墙角闭着眼,我推了他一下道:“咋地,睡着了,去抽根儿烟吧。”
来到我待过的那棵树下。拿出新买的烟分别递给他们,并把小兄弟刘闯介绍给马腾,刘闯很懂事儿的叫声大哥,马腾拍了他肩膀一下,表现出大哥的样子。刘闯显然不怎么抽烟,但还是努力显示很老练的样子,东北男孩儿大概都是这么过来的。
马腾伸个懒腰道:“真是听不懂,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伸懒腰大概传染,我和刘闯也伸个懒腰,然后,冲着大树比划两拳,踢出几脚,再做个回头望月的姿势,看到刘天志他们三个人向这里走来。
他们分别点上烟抽起来。刘天志同我打个招呼,并对马腾和刘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哥们,那个长发女孩是你对象?”我感到莫名其妙,我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儿吗?她今天明明和关世杰坐在一起。我告诉他,都是昨天刚认识的,只是合得来,就成为朋友了。他说他叫刘天志,表示我唱歌很有感觉,有空一起去铁路局文化宫玩儿,还说他家是道外十六道街的,在道外有事可以找他。我也客气的同他聊了几句,本来想问他为啥喜欢坐在砖头上,结果,他们忙着去放水,跑去厕所了。
马腾看着他们的背影撇嘴道:“一看就是装犊子。”我表示在这里认识也算缘分,虽然这种人很普遍,但也许真的有些道行也说不准。我知道马腾因为同在太平桥的原因,把我当成哥们。我关心的问他住院的朋友怎么样了?他似乎不愿意多说,只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告诉他我家在永宁四道街,有空去找我,把磁带借给他听。
刘闯不知去哪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三个冰激凌跑过来,递给我和马腾,憋闷一节课后吃起冰激凌却有很爽的感觉。正爽着,看见安塞冬几个人朝这儿走来。龅牙妹见状咋呼道:“好啊!趁我们不在偷吃冰激凌,不够意思,”刘闯见状,马上要跑去再买几个,我拦住了他,跑去小卖部。
将冰激凌分别递给龅牙妹她们,关世杰表示不吃,被龅牙妹不客气的拿过去,自己打算吃两根。我们在树下不时的看着周围,发现都是三五成群,一伙一伙的,尤其是彭湖那伙儿的七个人最是热闹,小白脸澎湖正在那里做什么舞蹈动作,忽然把腿举得老高,引起一阵儿欢呼。
还真是有点儿料啊!
安塞冬道:“他真的练过,应该民族舞,”我诧异她说的头头是道,而龅牙妹告诉我,安塞冬以前学过专业舞蹈,还真有发言权。我围着安塞冬转了一圈儿,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让她一阵发毛。我建议安塞冬来个一字马,镇镇那个小白脸,可她穿着裙子,实在不好意思。
估计快上课了,我招呼马腾和刘闯去上厕所。上完厕所,直接奔教室,马腾还是奔向自己孤独的角落,我和刘闯回到我们的小团体中。
这节课较为灵活,有很多的互动环节。
有些歌曲由钢琴老师伴奏,学员跟唱并在过程中纠正问题。已经习惯唱卡拉OK的学员们大多不太有这种经验,结果很多人在钢琴伴奏下,找不到自己节拍,老师们只好不厌其烦地教导,而更多人是眼巴巴的看着。可能老师也意识到形式的枯燥,就让一些想“进步”的学员上来,用卡拉OK演唱,然后老师进行点评,指出相关问题并进行解决。学员们也能从中进行体会。
果然,大家还是喜欢这样,很快便热闹起来。小白脸澎湖第一个走向前打头阵。他唱的歌曲是《爱你一万年》,这个歌儿有点冷门,很多人不知道。我便解释给我们的小团体,这是支日本歌,不知被港台的哪个音乐人重新进行填词,挺好听的。见大家投来钦佩的目光,我小小得意一下。
寒风吹起,细雨迷离
风雨揭开我的记忆
……
小白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首歌也比较适合他,整首歌唱下来,说不上荡气回肠,但几无瑕疵。唱罢,小白脸难得显出了那种深沉的模样,也许一时还没有从歌曲中走出来的原因,总之,听掌声大家是很捧场的。
韩梅嘀咕道:“唱的这么好还来学啥呀?”
“来显摆呗,”龅牙妹的言语依然毒辣。
可老师毕竟是老师,对大家来讲,看似完美的演唱,依然指出澎湖的不足。主要是发音问题,澎湖的发音更多出自口腔而不是出自丹田,好在这首歌的音调较低,如果调高,就很难唱上去。这也是大家普遍存在的问题,是想要学习的地方。那么,如何发音并把高音唱上去,除了学习基本的技巧,重要的是大家平常要保持练习,时间长了定会有所收获。
于老师走到前面对着大家,让吕老师配合弹几段伴奏,尤其是高音区时特意停下来,用手比划发音的区域和发音的方式,这种方式顿时给大家很大的启发,下面有学员也跟着有模有样学习。
你喜欢的歌,并不一定适合你唱。大家的嗓音条件和嗓音特点不同,虽然可以学习并改变,但毕竟比不上适合的人。于老师,对刚刚上一位演唱的男学员进行了点评,也同是告诉大家选歌的道理。
先后又上去了三位学员,除了存在相同的问题外。特别指出刚唱完的黑大壮,嗓音条件好,虽然唱高音没问题,但对流行歌曲音乐情绪的把控需要加强,良好的乐感并不需要字正腔圆。
我们这个小团体总要出个代表,才能显示我们的存在,在几个伙伴的怂恿和威胁下,我打算唱首谭咏麟的《夜未央》,这首自己还挺有感觉,完全是奔着为我们小团体争光去的,也让小白脸见识一下厉害。
走到台前,面对大家。酝酿一下情绪。前奏音乐响起——
“轻轻踏在月光里,好像走在你的心事里,那年黯然离别后,再也没有人与我同饮……。”
唱完,我的小团体站起来骚动欢呼,角落里传出一声口哨,估计是马腾。
掌声不是一般的热烈。这次,没有扫把星半路杀出来打扰,情绪是完整的,演唱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