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也没等来蔡想和林忠武的回信。
快中午的时候,见段长来到包装组办公室,组长许姐叫我进来一下,我内心有些忐忑。进来后,许姐拿起一袋儿香蕉,略带调侃的口气对我说:“你有功,这是段长慰劳你的,”我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时段长说道:“我家小叔子从南方发过来很多香蕉,给了我家几箱也吃不完,给你们组拿几袋尝尝,”说是你们组,其实是组长、老韩和我每人一份。
我们仨算是这个组的骨干力量,组长管全面,老韩负责机器设备的维护,而我负责一些活动的组织和执行,甚至组里和全段的一些文字工作经常参与,段长去年的年终总结,还把我叫到她办公室给润色了一下。所以,段长送点东西,也算是正常的上下级友谊互动。当然,这种互动平时在女人之间会更多一些。
我接过袋子表示感谢,见段长和组长说工作上的事,便把香蕉拿回自己的柜子放好,然后,去厕所琢磨一下。点上一根烟,思来想去不由的赞叹。段长这是在回礼吧,但做法却高明的很呐,在合理的表面上,处理的信手拈来,悄无声息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圆圈。
一着急就脸红的段长,在柔弱的外表下,不经意间显露处理人际交往的手法,给了我很大启发。没有拒收我的礼物,给我带来尴尬,以一种不露痕迹的方式,传达出令我安心的信号。值得我学习和感激。
下午刚上班,接到了蔡想的电话,问我怎么没去食堂,我告诉他今天带饭了。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托她的事给他爸说了,但被她爸给骂了一顿,责怪她不该管这事,既然分手了,就不该藕断丝连。我道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挫败感袭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找女人帮忙,还是这样的结果。心想:这不是把脸伸过去,让别人抽吗?难怪被蔡想家的人看不上,自己的本身的举措就太天真,还当自己是香饽饽吗?
来到厕所,往自己的脸上扇一巴掌,然后看看有没有人。还好,孙国风那个货不在,可“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国风推门进来,一看我在抽烟就凑了过来,看看我抽的烟是什么牌子,嘚瑟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红河,抽出一根儿递给我说道:“兄弟,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办个大案子,”我踢了他一脚,把手里的烟掐灭,打算去别处转转,反正现在不忙。
来到一楼氯化,找到以前足球队的曹先锋和陆明开始扯犊子,问他们团支书贾春找他们没有,得到没有找的回复后,便简要的把厂里要组织足球比赛的事情告知了他们,他们表示兴趣不大。我问他们车间那个小伙和小媳妇的桃色风波,他们却来了兴致,告诉我小伙已经不在厂里干了,小媳妇还在氯化,不过她经过这件事后,也是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一天可怜兮兮的。他们还怂恿我,把以前一起踢球的兄弟们组织一下,找科大的大学生球队踢个比赛,我嘴上答应了他们,但最近实在没心情,让我去找贾春的事也暂时放到了一边儿,有些不愿意看到他颐指气使的嘴脸。又扯了一会儿,便回到包装组。
在经过洗瓶组的时候,被洗瓶组组长高兰叫住,高兰三十来岁,文化不高,据说才初中毕业,是当初接班到厂里的,熬了十来年才熬到一个组长。因为当组长的,总是需要处理一些文字和报表等工作,也就不时的找到我这个“笔杆子”帮忙,也算是建立起些她所谓的“姐弟情”,平时有什么好吃的,还跑过来拿给我,号称是我的“干姐”,对此,我也没表示什么。
她见我经过这里,特意把我拉到墙角,神秘兮兮的对我道:“老弟,你得罪人了知道不?”她说因为紧邻段长办公室的缘故,经常跑段长那里汇报工作和家长里短的聊天,混的比较熟,难免也会偷听到单位的一些秘密。具体我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她也没有深说,只是告诉我,段长本来只是想让你写个检讨,内部警告一下就算了,但是有人不依不饶,具体是谁她则说不知道。
见她不说,我没有死皮赖脸的问。或许她不知道,或许知道但不想得罪人,可能得罪不起,各种可能都有。感谢过这位“干姐姐”后,赶紧往回跑。
回到包装组,见周雷正在帮我干活,赶紧跑向前接过来,老韩在打包机后看看我道:“又跑哪儿嘚瑟去了?”我笑道:“去西天取经了,”老韩问道:“那你是猪八戒还是孙悟空啊?”我回道:“反正不会是唐僧”。每天一个老男人带着四个小男人逗闷子,是我们在包装组的常态,但话里有话的训练,在老韩的锻炼下,我们也逐渐变得心领神会,还学会了举一反三。
快下班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林忠武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因为组长就在旁边,实在话题敏感且不方便,就告诉林忠武晚上到豆包家见面。
下班后,直接去了豆包家,见小卖部里只有豆包的妹妹窦静。一问才知道豆包和他姐去上货还没回来,我问窦静,前天刚上完货,怎么又去上货?窦静指着货架上的火腿肠道:“火腿肠好卖,好多地方上不来货,这次是去了香坊。”豆包大名叫窦健,后面没有德。我便在货架上拿过一根儿火腿肠,然后再拿个面包,窦静见状,很配合的打开一瓶汽水递给我。我笑道:“干脆你和我妹换换得了,你到我家给我当妹妹,我让我妹来你家”,窦静高兴道:“好呀好呀,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个,天天吵死了。”豆包我们都没有传呼,只能在这里逗闷子,窦静把电视打开,我一看还是一部重播的抗日电影《地雷战》。
正看着地雷战,林忠武来到小卖部,这货一看也是没吃饭,见我在吃面包火腿肠,也照样来了一份,看来对我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他一边吃着,一边儿对我说:“我让我爸问清楚了。”于是,便把大概的情形同我讲了一遍:事情的总体是我得罪了两个人,但涉及三个人,一个是分厂的厂办主任胡得海,一个是氯化的段长吴长宁,还涉及到吴长宁的外甥张涛。当初是吴长宁拜托胡德海帮忙把自己的外甥弄到办公室上班,结果胡大主任礼都收了,却突然杀出个我。我是当初总厂从社会上专门招收来的一批大中专毕业生,大专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了粉针分厂,由于我文笔好,就分配到分厂办公室,而张涛虽然也是大专毕业,但专业不对口,自然就得让路。
胡德海被弄得好没面子,但平时工作中还是云淡风轻,对新来的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照顾”。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和吴长宁便知道了我并没什么背景,只是总厂这边一个正常的人事安排。半年后,便抓住我工作中几次小辫子,就把我下放了车间班组。张涛在他们的运作下,终于如愿以偿。
我努力回忆过去的种种,一些事情的画面重新出现在脑海,当时太年轻,工作出现这样那样的失误显然是避免不了,自己当时还为自己的一些“错误”感到自责。即使被下放到了班组,也没有深入探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多的社会经验,看问题自然只会看表面,而明白的人同你又不沾亲带故,自然不会提点你,只有你自己在工作环境里摸爬滚打,付出一定的时间和代价,才会成长,这种成长叫恍然大悟。
我对林忠武说道:“谢谢叔了。”林忠武告诉我,幸好我爸认识一个你们总厂的副厂长,副厂长又找你们车间的干部了解情况,不然哪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还是有个当官的爹好啊,当然,这些心思我只能放在心里。我问林忠武:“你爸问这些搭人情了吧?”林忠武表示不让我管这些,小时候你去我家,我妈我爸一直对你印象很好,还有我姐,一听你的事还在旁边帮腔儿呢。
听到外面吱呀的声音,应该是豆包回来了。出门看到蹬三轮的豆包,正在用手抹汗,我们打个招呼,赶紧上去把货往屋里般。搬完货,豆包赶紧去洗把脸,窦怀琴要去厨房煮面条。窦怀琴见桌子上的汽水瓶和火腿肠皮说道:“你们俩给钱没有?”林忠武回道:“姐,没钱,在你家干活还钱行不行?”姐姐崩溃道:“用你们干活,还不把我吃穷,”然后自己咯咯咯笑起来,对我说道:“青青,你给我打他,姐给你免费,”林忠武对窦怀琴的偏心眼已经见怪不怪。窦怀琴的心里逻辑是,林忠武家是地主,青青我们两家都属于贫农,是一个战线上的同志。
豆包问事情怎么样了,我和林忠武便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大概讲给豆包。豆包对我说道:“青青,你上学时就爱得罪人,那都是明面上的,现在却开始暗中得罪人。”我无奈表示,上学时那都是胡闹,算不得事儿,现在得罪人的性质不一样啊!我对豆包说道:“赶紧想办法,别说那些没用的。”
林忠武表示让他爸继续帮帮忙,我坚决反对,表示这样已经很够意思了,都不知道怎么谢谢叔叔,送点礼你家又看不上。林忠武急中生智道:“不用送礼,把你们唱歌培训班的美女介绍给我认识就行,”我表面上嘲讽了他一顿,但还是答应了他。
豆包出主意道:“要不再找人去他们家分别去吓唬吓唬,或者背地里偷偷打一顿。”上次一帮人到厂里闹腾的结果,还令我心有余悸,觉得这样的举措太过鲁莽且愚蠢,一时挣得了面子,而后果令人难受,如果搞严重了,还得面临法律制裁。这不行,那不行,三个臭皮匠只有沉默了,我看着电视里的地雷战,忽然有了主意。
有了有了,林忠武看看我的肚子道:“你有什么了?”
我给了他一拳说道:“避其锋芒,暗度陈仓,”两个人一听,把脑袋华凑过来听我的锦囊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