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来到厂门口,打算仔细欣赏通告的内容。
走到通告栏,附近没什么人,只见一张大白纸占通告栏的三分之一,通告内容除了事情概要和记大过处分外,最后一行字是“留厂察看,以观后效。”我地个乖乖,差点被开除啊!
至于吗?
惊的我一身冷汗。
我站在原地,观察一下周围,一不做二不休,把白色通告撕下来。卷吧卷吧扔到一处角落,若无其事的往车间走。虽然,撕掉了通告,也撕不掉处分,好歹先出一口窝囊气。
上班一整天,有些浑浑噩噩。本想去找大傻子探究一下,又怕惹怒整个动力车间,不能做的太过分,毕竟保卫科都知道了。
回家后,妈妈看我情绪不高,就问我是不是失恋了,可能去年我失恋的反应,令妈妈记忆犹新。我东拉西扯糊弄过去,拿着书看了一会儿,思绪总是飘来飘去,就想着去找豆包聊聊。
豆包和他姐正在搬货,我过去帮忙把东西搬进屋里。用小卖部的电话打给林忠武,让他来豆包家一趟,三个臭皮匠总能赛过诸葛亮不是。豆包还没有吃饭,让我跟他一起吃点儿,我吃过了,也没有什么胃口,就看电视等他。电视里正在重播“地道战”,以前看过几遍,有些台词都能背下来,抗日军民的智慧在残酷的战争中,呈现出一种轻松的大无畏精神,这是战争的胜利,也是文化的胜利。
林忠武骑着自行车如约而至。豆包带着我们来到附近的台球厅,便把白色通告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林忠武说一定是大傻子有背景,才把事情搞的这么严重,而豆包认为:看大傻子那天害怕的样子,估计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果把青青害得越惨,他怕青青报复的越凶,这是一般正常的心理。我说:“如果大傻子有背景,也就不至于在单位十来年还是个普通工人。”
我还告诉他们,这事儿已经影响到了车间层面,听说他们动力的车间主任知道后大发雷霆,直接找我们车间梁主任要讨个说法,多亏我平时表现不错,我们段长在中间说了不少好话。但是,以前在厂里也出现过打架情况,还到了负伤流血的程度,当时也是在车间内部就处理解决,没像我这样,在全厂发出了通告,一下成了名人,这是要断我前程的架势。都说,年青人犯了错误,先以批评教育为主,到我这里就差点儿直接干掉。
三个臭皮匠毕竟是臭皮匠,分析来分析去也没有搞明白状况,以及应对的办法,总不能再找一群人上门,这次,都不知道正主是谁?最后,林忠武说让他爸找人问问,我说也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整不明白就先打两杆儿,正好练一练,下周去灭灭关世杰的威风。他们俩的水平比较臭,我就找台球厅的老板练练手,果然效果不错,一时把烦恼抛到脑后,打到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来到车间,给化验室的蔡想打了个电话,约她到单位对面的医院花园见面,那是我们以前约会的老地方,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告诉她有重要的事情谈,不是什么感情问题。
今天带饭了,在休息室吃完饭,就赶去医院的花园。到了之后,尽量往深处走。见蔡想还没有来,就找个空椅子坐下等着。几分钟后,见蔡想穿着白大褂往这边走,我喊了她一声,来到跟前她便问道:“啥事,这么急?”我也没有那么老套的回答她,当初分手时的痛苦已化作一种玩世不恭,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大中午还穿白大褂,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神经科医生呢,”她回道:“神经科医生也是给你看病,大名人。”
得!说正事儿。
我一板正经道:“咋说都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帮我个忙呗。”她刚想继续怼我,可能是想到以前的种种,便把呲儿我的话咽了回去。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叙述了一遍,重点是让她爸帮我探一探里面深层次的情况。她爸虽然退休了,但以前好歹是总厂的干部,认识的人多,一些老关系都还在。
她沉默一下说道:“你的事我爸妈都知道了,我妈还说,当初幸好同你分手了,不然跟着你一起丢人。”我一想,她妈就是这个风格,不这样说还怪了。她继续道:“即使这样,别人提起这事,我也感到别扭,毕竟很多人知道咱俩的事,”她看我在那儿叹气,一副沉重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火上浇油。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好像回到了当初被“棒打鸳鸯”的状态,我打破沉默说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道:“过年的时候,我妈同事给介绍了一个,先处着呗,”又问我的个人情况,我告诉她准备出家当和尚,弄得她没脾气。劝说我这么大了,应该有点儿正事儿,要学会跟领导拉好关系,跟同事打成一片,为人处事圆滑一点儿,别总是傲了吧唧,好高骛远。
这些话,以前不知听她说过多少遍了,我尝试过但都半途而废,这么做的时候,感觉做一次像吃了一只苍蝇,恶心的不行。令我钦佩的人我可以歌颂他,对我发善的人,我可以掏心掏肺,但总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冲你微笑,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对我叹了口气,表示现在没那个责任说这些了,经过这件事儿,自己多长长心吧。最后说是,虽然她妈对我看不顺眼,但她爸对我还是有欣赏的地方,尤其是字写得好,文章也不错,就是个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跟她爸说说,看能不能帮忙,但是,绝不敢让他妈知道。
能帮忙就好,也不枉相亲想爱一场。
本来想着,分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但真的遇到难事了,却总能想起那个曾经和你一起面对生活的人,她是最了解你的,看似两不相干了,但这一生如何能脱了干系。
林忠武那边也不可能马上有什么回信儿,这件事需要等。
想起蔡想对我的规劝,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真的还有对你好的人,比如我们苗大段长。虽然有些嘴硬,但也应听得进去好赖话,回头给段长买个什么礼物,表达一下谢意。心里盘算,下班后到秋林公司逛逛。
下午,依然是封箱、打包、推车循环往复。老韩的心情这两天似乎挺好,在我面前偶尔还哼几句不成调儿的小曲,小徐子跟着这个师傅,偶尔笑的很开心,我到机台上偶尔帮忙,大家也偶尔提起那件事,但都是以劝解我的姿态,让我别太放在心上。
下班后,来到秋林公司,找到卖点心的柜台,买了两盒老鼎丰的精装点心, 还特意多要了一个塑料袋。
回到家,爸妈见我拿着点心,以为是单位分的,我告诉他们是送礼用的,但送给谁,为什么送?我吱吱呜呜的也没给他们说明白。在他们来看来,孩子大了,会处理自己的事情,即使处理不好,也是一个长经验的过程。只是嘱咐我,做事要稳妥,别给别人添麻烦。晚上,有特意跑到五道街的小卖部,买了两个黑色塑料袋,省的让别人看出来。
第二天早上,来到车间,先把工作服换上,把盒子藏好,打算先到段长办公室观察一下。去的路上,看见只有洗瓶组来人了,正在调试机器,压盖组估计在里面换衣服还没上岗。来到段长办公室推推门,没有反应,估计段长还没到。便在四周观察一下地形,见办公室拐角处是步梯间,一般很少有人步行上楼,心里顿时有了计策。
回到休息室,见有人来了,趁其不注意,拿起黑色塑料袋,一溜烟儿跑出来。来到段长办公室,拐到步梯间听动静。把东西放到门后边,然后背着手在那儿等,大气儿也不敢出。
等了大约十分钟,听到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不过好像不是一个人。想着先去看看情况,就空手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段长外,还有质检员腾姐。段长见是我来了,就问我什么事?我吱吱呜呜装着不方便说的样子,腾姐见我这熊样,当然明白,就同段长简要说了几句工作,便转身去洗瓶组了。
段长见我如此,当然知道是要同她说我挨处分的事情。就说这是分厂研究之后的决定,还是考虑了你年青,以及平时的表现。她正打算继续批教我,我说道:“苗姐,你先等我一下,”说着转身跑出去,一会儿提着黑塑料袋进来,放在办公桌下面道:“那个,苗姐,我的事让你操心的了,这是一点儿心意,”段长苗姐也没看啥东西,就敢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拿回去,”说着,弯腰就要拿回给我,我按住她的胳膊说道:“苗姐,我知道你帮了我,都是为我好,请您一定收下,”然后,转身就跑了。心想,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话称“您”。
可能是我跑的太快,也可能段长怕追出来,撕撕扒扒的影响不好,我也就算暂时得逞了。
回到组里,大家正在做准备工作。我也装模作样的东摸摸西瞧瞧,然后打开打包机检查一下。这时,老韩在后面阴阳怪气道:“嘿嘿,小子,啥时候关心起打包机了,别不懂装懂啊.”我回身一本正经,然后很谦虚的请教老韩几个打包机的问题,老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以为我哪根弦儿搭错了。
但他还是像打埋伏似的,告诉了我似是而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