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厕所,感到有些腿疼,因为面子,昨晚还是走回到家里。
公厕离家大约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人多时还得排队,还好今天人少。厕所内蹲坑的木板,总有些残破不堪,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把着木桩,每次解决大问题,都担心会发生更大的问题。
看见邻居赵勇正叼根儿烟蹲在那儿,便朝他要了一根儿,赵勇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经常带着她妹妹小鹅同我们一起调皮捣蛋,而我妹却总是抱怨,出去玩儿总不带她;没办法,我妹从小就比较欠登儿,爱告状,躲还来不及。
和赵勇从厕所里出来,一路上闲聊。我问小鹅是不是去外地了?他告诉我说小鹅在南方和朋友一起开发廊;还告诉我彩杰也去北京了,好像是在夜总会给人家看场子。我是故意问的,因为听邻居李婶儿她们偷偷唠嗑,说小鹅在南方当坐台小姐,那时候也不知道坐台小姐咋回事,以为坐在台上的工作挺好,也不是谁都可以坐在台上的。
想起彩杰,这个胡同小孩儿的江湖领路人,几年杳无音信,还以为他又进号子里了,原来跑北京去了。心想,多亏我爹管的严,不然我现在也跑到外面给人家当保镖去了。
回到家,洗脸刷牙后,看到桌上的豆浆和大果子(油条),便问老妈有没有别的东西吃,老妈没好气道:“昨晚的剩饭,你自己热热,”并继续叨咕:“都多大了,臭毛病还不改。”旁边的老爹帮腔道:“这都是他爷的功劳。”
小时候大概三四岁,我家还在二商店住,我爷爷这位老校长,因在教育界有着一定的历史地位,退休后的生活仍然有着民国遗老的作风,每天早上都要带着我到对面的红星饭店,来碗豆浆和大果子,结果把我给吃伤了。那时的生活普遍贫困,我却跟着我爷爷得了这个“富贵病”,没办法,见大果子就想吐,这是生理反应,除非饿我几天,再把大果子放在发绿的眼睛面前。
自己叮叮当当一顿瞎忙活。吃完饭,看见老妈在腌酸菜,大缸里一层白菜撒上一层大粒儿盐,我尝试帮帮忙,结果老妈叫我别跟着捣乱,并吩咐道:“你去把那三块石头用水好好清洗一下,”我爹时不时坐在那里指点江山,把我弄的团团转。洗完石头,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得到一句:该干啥干啥去。
把黎明的磁带装进裤兜,从柜子里拿出那件白色夹克换上,照照镜子感觉头发有些长了。今天上午要跑两个地方,去看看拉皮儿和马腾,以及很久没见的班长王长林。
来到后街,走进拉皮儿家,他家好像是一条宽宽的走廊,中间三段每段一张床或一铺炕,而没有窗户,有光亮的地方是进门口和后门口。见到拉皮儿,他妈不知什么原因正在屋里骂他,拉皮儿感觉没有面子就回怼了几句。我叫了声儿大娘,他妈见我来了,便停下对我笑笑,让我赶紧坐。以前听拉皮儿讲他妈老家是呼兰县的,同我妈是老乡,对我印象一直很好。
他妈去到外屋,估计也是忙活各种家务,拉皮儿家五个孩子,他是老四,哥哥姐姐都结婚了,不过因为房子的原因,他大哥和三哥还同他们住在一起,而二哥因为找了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对象,算是倒插门住在娘家。
拉皮儿不愿意在屋里呆,我们到门口一起抽烟。我问他认不认识马腾,他说当然认识,并说这货春节前刚从笆篱子出来,我告诉他,我们都在唱歌培训班。拉皮儿有些诧异,说经常在台球厅见到他,除了一起打过台球也没有什么深的交情,只是在台球厅的时候,经常听他唱“铁门啊,铁窗铁锁链什么的。”我告诉拉皮儿:这是迟志强唱的歌,迟志强是个明星,因为犯了事儿,也进过了笆篱子。
我们一起去找马腾,看到胡同口停着一辆东风货车。找到他家的门牌号,我们便推门进去。马腾没穿梦特娇,而是军裤、懒汉鞋和白衬衫,显得蛮精神。一见是我和拉皮儿,感到有点儿意外,赶紧让我们到屋里坐。
进到屋里,看到挺新的高低柜和电视等,墙上还贴了一副大喜字;再往里走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有个不大的录音机,而旁边有个单人床,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马腾见状就过去把被子卷了一卷怼到角落。
马腾便拿出红梅递给我们,三个人点上烟开始喷云吐雾。我把磁带拿出来递给马腾,告诉他第一首就是《今夜你回不回来》,其它歌儿也挺好听,马腾便把磁带赶紧放进录音机里,在“今夜你还不回来”的歌声中,马腾便把关于“今夜和经液”的典故告诉了拉皮儿,结果我们又是傻笑一翻。
拉皮儿问马腾,门口那辆车是谁家的?马腾说是他哥的,他年后也时常跟着他哥跑运输,并说他哥才结婚不久,就住在前面那个屋。我问道:“你会开车?”马腾回道:“车买回来,就跟着瞎鼓捣,慢慢就会了”。拉皮儿表示有空也学学,马腾表示随时都可以。
这时,走进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原来是马腾的妈妈和妹妹,我们便站起来礼貌的打招呼,他妈比较热情,让我们坐下,然后让小姑娘赶紧去厨房把黄瓜洗了。
她坐在床边,看到卷曲到角落里的被子,就马上叠好。然后问马腾道:“这是你的朋友?”马腾说我是他唱歌培训班的同学,拉皮儿是五道街的邻居,她仔细看了看我,然后对马腾说道:“你看这小伙,文质彬彬的多精神,明显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然后对我说道:“以后常来家里玩儿啊,”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她见拉皮儿在旁边默不作声,便笑着对拉皮儿道:“你也常来玩儿,不过不许和马腾干坏事。”马腾见状赶紧制止道:“妈,你说这些干啥?”马腾不好意思对拉皮儿说道:“你别在意,我妈是被我整怕了,这不刚出来半年多,看我看的紧。”拉皮儿表示没事儿,他妈还不是一早上把他骂了一顿,都理解。
小姑娘把黄瓜端上来,分别对我和拉皮儿叫了声哥,注意力就转移到录音机那儿,非要把磁带拿出来看看,马腾没辙,告诉我们,妹妹今年上高二了,学习还不错,是他们家的小祖宗。这位小祖宗又把磁带放进录音机,然后把磁带盒拿走了,说是要把歌词抄下来。想起我妹像她这么大年纪时也喜欢抄歌词,就笑道:“你别抄歌词了,我把磁带送给你,”小姑娘一听开心的够呛,但还是说,要把喜欢的歌词抄下来。
通过拉皮儿,马腾知道了我在厂里打架的事情,埋怨我不够意思,干嘛不叫上他,我说道:“你还是消停点儿,少让你妈操心吧,”并告诉他们,自己因为这事得了个记大过的处分。其实,没多大事,还不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就去威猛了一把。不值得。
我说今天是来认认门,还有事要去高中时的班长家一趟,马腾说吃完饭再走,他妈都在准备了。因为今天不去,就要等下周了,而且下午还要去培训班。马腾说道:“那我开车送你去,我哥嫂他们回娘家,反正车也闲着,”这样也好,拉皮儿说没事,正好跟着学学开车。
我们来到厨房跟马腾的老妈打招呼,听说我们要走,便埋怨道:“你这孩子,好容易来一趟,没待一会儿就要走,”我表示真的有事要办,下次一定来尝尝阿姨的手艺,马腾也说我真有事,开车送我一起去。
班长叫王长林,是八十七中的同学,说起来有点复杂,我高中时在二十一中时因为要上文科班的原因,家里就托在教委的姑父把我转学到八十七中,而王长林是班长,开始时我们关系一般,而在黑大时关系处的不错,他当时在俄语系,而我在哲学系。
车开到四商店后面的建红街,我们把车停到了路边,王长林家前面是一座用板杖子搭成的小院儿,走到门口听到“呲呲”的声音,推开门,看到他正用刨子推一块木板,他爸是个木匠,我心想:这货不好好学俄语,怎么接起班来了。
他看见我们,咧嘴笑笑。一米八二的大个子晃晃荡荡来到跟前,打我一拳,同拉皮儿握握手,因为我的原因他们也认识。这时,我把马腾介绍给他,彼此点点头,然后,邀请我们去屋里坐,我表示外面天气这么好,不冷不热的还是坐院子里好。
他爸妈这时从屋里出来,他妈一看见我就骂道:“你个小崽子一天忙些啥,也不来看看大娘,”我无奈道:“大娘,忙着上班呗,”大娘的性格和我妈正好相反,一个含蓄,一个奔放,他爸见我们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他爸有些秃顶显老,一向话不多,但属于脾气倔的那类爹,而我爸因为我长大了,对我越来越狡猾,可能是过去把我打的太狠,现在处处顺着我;而他爹的倔脾气却一贯如此,让王长林很是无奈。
我问王长林什么时候再去俄罗斯,他说在等一个俄罗斯朋友来哈尔滨,去的时间没定,他问我道:“怎么啦,你想去?” 我表示最近想多关注一下,为以后铺铺路,王长林说道:“现在俄罗斯生意比以前不好做了,”我问咋回事,他便大概讲了一下。
现在的中俄边贸,不像开始的时候,什么东西拿到俄罗斯都能卖出去,因为商品质量的原因,加上老毛子现在也变精了,频频往东北跑,甚至有些还跑到了北京上海那边,对中国行情已经有一定了解,开始自己从中国运货回去,各种档次的都有,催生了一大批俄罗斯倒爷,抢了中国人的生意。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生意不像当初的时候,有点儿钱。倒腾倒腾就能赚钱,现在的生意需要的资金量很大,从最初的服装已经发展到木材、金属和机械设备等更高的层面,并且,还有人已经开始在俄罗斯大面积租赁土地,种庄稼和开展养殖业。
他还告诉我,像去年带你爸和我爸去付迪拉沃斯托克那两次,几大包衣服一星期卖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沉默一会儿,表示就是想了解一下。并说,等你俄罗斯朋友来了,叫上我一起认识认识,他问我俄语怎么样了。
我回道:“怕忘了,所以想多接触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