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郁千离一早便去了卓玉若所在的灵花峰,不过灵花峰上只有各色灵花随风摇曳,卓玉若本人却是不在。郁千离想到昨日那童子所言,猜卓玉若可能去了杜轩所在的洗剑峰,便转道洗剑峰而去。
片刻之后,郁千离便来到了洗剑峰上。洗剑峰多溪流,峰顶上更有一方寒池,杜轩的宣庭阁便在寒池边上。郁千离绕过寒池,抬眼见到一个素白纱衣的女子立在宣庭阁外似要离开,那正是昨日她在松涛坪上瞥见的那个身影,不由轻咦一声。
那素白纱衣的女子见到郁千离也是一愕,她目光一闪,语气奇怪道:“妾身孟柳儿,妹妹应该便是轩郎的小师妹卓玉若吧。”她与师父来到池卢宗后,便听闻杜轩与一个叫做卓玉若的师妹甚是亲近,对方一身黑袍,墨发散舞,眉宇间隐隐傲气,与那些人口中目下无尘的样子差不多,只怕错不了。更何况,这么早便来找杜轩的女子,整个池卢宗除了卓玉若也没有别人了。
郁千离皱了皱眉道:“你认错人了。”
见郁千离面色不愉,孟柳儿心中冷笑一声,怎么?不想见到她吗,还想装作是她认错人了,哼!却休想瞒过她!却不知郁千离皱眉是因为她那一声“妹妹”,在郁千离心中,除了皇姐郁喜,以及那辛……之外,别人根本没有资格做她姐姐,她孟柳儿何许人也,也敢厚颜喊她妹妹?!若不是听她言中所说她和杜轩关系匪浅,只怕郁千离不止是皱眉,而是教训对方一顿了。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可以了吗?!”孟柳儿气极而笑,反反复复打量了郁千离几番,悲愤道,“我当轩郎为何负约,原来是移情别恋,乐不思蜀,也是,柳儿蒲柳之姿自然不及妹妹风华无双,身份高贵!”
郁千离双目一冷,这什么女人?这样自说自话,简直不可理喻,郁千离几乎被她气得笑了,实在不想再理她,只向阁内问道:“杜公子在否?”
孟柳儿目光一闪,讽刺一笑,接着道:“我日出之后便到了这里,在这等了许久也不见轩郎出来,想是轩郎不在,玉若妹妹若是无事,还是不要来找轩郎了!”
“莫名其妙!”郁千离寒声道,说完转身就走。问这句话之时她便有预感杜轩可能不在阁中,当然也可能是杜轩不想见这个什么孟柳儿,但无论对方在不在对她来说都一样,因为她是来找卓玉若的,那女人将她错认,说明卓玉若肯定是不在的。她来的时间很早,卓玉若就算与杜轩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天光未明就来洗剑峰。
“你!”孟柳儿声音有些气急。
郁千离脚步一顿,目中杀过一缕杀机,口中冷冷道:“我姐姐早逝,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姐妹,你若再喊一句,小心我杀了你!”
“妹、你怎可以口出恶言?!”孟柳儿心下一惊,心中怒气涌起,口中忍不住道,只是“妹妹”二字出口时,却下意识改了口。
“哼!”郁千离冷哼一声,猛地回头看向孟柳儿,幽黑双眸忽然化作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孟柳儿只觉得渗人的极寒仿佛将心脏冻结,半只脚好似已踏过死亡的界限,痛叫一声,狼狈地跌倒在地。
郁千离不屑一笑,化作一道黑芒飞远。这孟柳儿看似柔弱可亲,实际上心中却有恶念丛生,她对于人心恶念与执念甚是敏感,自然不会被她的表象所欺。她的戮心魔瞳虽不曾全力施为,却也能让她痛苦几日了,毕竟是杜轩与卓玉若他们的私事,她可不想杀了对方,反叫人埋怨。
孟柳儿从地上爬起,踉跄几步,却又跌倒于地,她抬起头,望着那一闪而逝的黑芒,眼中充满怨毒之色。卓玉若!今日之耻,来日必报!孟柳儿心中发狠道,旋即便是一声低低惨呼,丝丝缕缕的黑焰忽然凭空出现,无声缭绕在孟柳儿周身。
许久之后,孟柳儿才无力起身,她望望四周,见方圆数里之内渺无人影,顿时松了口气,却也不愿久留,理理衣裙,化作一道暗淡的黄光向松涛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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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若离了那山谷,随意择了个方向,一路不停,待她心情平复,停下一看,只见冰蓝明月落下,银白月轮升起,她这半夜飞遁却已是出了池卢宗约有数万里之远,不由好笑。笑了一阵,卓玉若又摇摇头,落下遁光,四下一看,却是到了舒城附近。
卓玉若一讶,看到舒城,不由想到和郁千离驾着飞舟到处胡闹,末了甚至差点忘记怎么回来,卓玉若抿唇一笑。有时候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上界有那么多人想要成为她的朋友,也想要陪她胡闹,但卓玉若就是不喜,因为她觉得那些人都是目的不纯,矫揉刻意,不像郁千离就是一时兴起。
想到郁千离,卓玉若顿时惊叫一声,回转遁光,迅速向池卢宗飞回,她邀请郁千离到池卢宗做客,先前便把她晾了半天,待会儿总不好再晾她一天吧?如果这么做,郁千离一定会骂死她的!与此相比,她心中那些胡思乱想就没那么重要了。
等她飞回池卢宗,已是天光大明。卓玉若也不回灵花峰,径直向松涛坪飞去,到了松涛坪,却从步维天那里得知郁千离去灵花峰找她了,卓玉若又连忙赶回灵花峰,可峰上人影半个也无,想来是郁千离见她不在又走了。卓玉若懊恼地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又回到松涛坪,和步维天打了个招呼,坐在郁千离院中等她回来。
卓玉若坐了片刻,便见一个素白纱衣的女子脚步虚浮无力地向另一边的客房走去,不由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池卢宗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客人?
孟柳儿也看到了院中的卓玉若,她今早方才得知昨日松涛坪入住了杜轩请来的两位客人,不过昨日她并未见到,而现在她正被郁千离的戮心魔瞳折磨地心神俱疲,却是没有什么心情和她交谈了,见卓玉若看来,只露出一个柔婉的笑容。
卓玉若回以淡淡一笑,并不显得十分热络。她不是很喜欢对方,虽然说不上原因,但既然不喜欢就没必要和她有什么交集,以她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来巴结她,而不是需要她去屈就什么,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要她屈就的。
孟柳儿缓缓向客房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卓玉若的视线中,而卓玉若把玩着院中石桌上的玉杯,等待郁千离的到来。
阴差阳错之下,孟柳儿将卓玉若与郁千离二人错认,她不知道她眼中的情敌此刻就坐在面前,而卓玉若对于孟柳儿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这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显得甚为平静,平静的或许可以说是平淡无奇,就好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彼此淡淡一笑,实际上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可当二人再次相见,那时的情形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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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柳儿回到房内,便见师父梅溪散人睁开眼睛,甚是关切地问道:“柳儿这是怎么了?出去一会便成了这般样子?”
孟柳儿虚弱一笑道:“柳儿是去修炼了,只是一时心急岔了气,休息一阵就好了,柳儿让师父担心了。”她也不提被郁千离所伤一事,并不是她善良到没有原则,软弱之极的地步,而是这种事情此时不说,到时反而会更加猛烈地爆发出来,那样才能让众人看清卓玉若恶毒的真面目!
“唉,你这孩子,也不小心些。”梅溪散人起身,理理孟柳儿的有些散乱的发髻,拍拍她的手,嗔怪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去修炼了,欲速则不达,放松些。”
“柳儿知道了。”孟柳儿乖巧道。
梅溪散人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师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师父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孟柳儿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口中哽咽道:“多谢师父!”
“好了好了,快去休息吧。”梅溪散人笑了笑,催促道。
“恩。”孟柳儿应了一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孟柳儿似想起什么一样,低声问道,“师父,轩郎……?”
梅溪散人皱了皱眉道:“柳儿……唉,那杜轩想是有事,你放心,他要是负你,为师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好过!”
孟柳儿双目一黯,却仍露出一缕笑容,点了点头,进了房间。
梅溪散人摇摇头,这孩子总是那般为人着想,她以为她看不到她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她性子嫉恶如仇,当初便是不忿孟柳儿的遭遇,才收下她作为徒弟,不然她区区散修,又怎会和池卢宗对着干?不论如何,她一定为孟柳儿讨回公道!
孟柳儿进了房,坐在桌边,咬着下唇,只觉得鼻间发酸,几欲泪下。她和师父梅溪散人几日前便来到了池卢宗,可是掌门真定子只让人传话说杜轩未归,一直都没有露面。这便罢了,昨日杜轩归来,可到现在都没有来松涛坪,孟柳儿又想到那些池卢宗弟子的口气,好像在他们的眼中,她就是那等死乞白赖硬要贴上杜轩的轻浮女子,以为她和师父是见池卢宗势大,借婚约一事来打秋风的,不由越发悲愤起来。
孟柳儿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思了一番见到掌门真定子该说些什么,见到杜轩该说什么,见没有什么疏漏,才放下心起来。父亲、母亲……孟柳儿眼神迷离,抬手摸摸了袖囊,目光一冷,露出坚决之色,池卢宗势大,师父虽然说要为她讨回公道,但只怕是有心无力,但她也决不会坐以待毙!还有那卓玉若!孟柳儿握紧了拳,一滴鲜血从指缝滑落,然而她似乎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反而露出了柔婉的笑容,卓玉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