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淼松开紧握芷念身体的双手,咬牙道:“既是如此,若是我娶了他人你不后悔?”他明白芷念的口是心非,可是那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仍是让他的心像是被凌迟般难受。难道她不知道他放低自尊的心思?
心疼吗?芷念无声问自己!但再痛再难过只能独自一人抗下所有的泪水,睁开眼便是笑靥如花的许芷念。她把身子逐渐放低,压抑话语浇灭浩淼心头的圣火:“奴婢将会恭喜七殿下大喜,定和皇子妃百年好合。”
“许芷念,你当真不悔?”浩淼额上青筋暴跳,双手紧握成拳。对于芷念,他没有任何的把握与方向。
“奴婢当真不悔。”作为奴婢,芷念有后悔的权利吗?当初的嬉笑怒骂像风声,刮过迷失过终究逃不过放手。
“好,我记住了!”浩淼的手狠狠拉下头顶上的树枝,手被划得鲜血淋漓却抵不过残忍折磨的心痛。肉体上能够愈合的痛楚永远比不上在心口上撒盐的滋味。
芷念一直保持半蹲的姿势,膝盖承受的煎熬仿佛能让她心中的酸涩得到缓解。直到无法坚持,她狼狈地摔到在地上。溅起的湿润泥土沾染上她干净衣袖,这次连哭泣也失去资格。
坐于地上好久,芷念借着旁边枝丫的力气起身。她拍不掉身上染上的尘埃,恰如折断飞翔翅膀的小丑拖着脚步朝前走去。
这日,林荫小道。
“娘,宁贵妃对我们家怎么是这个态度?”静容陪舒雪莹专门进宫拜访宁贵妃,没想到宁贵妃趾高气扬不拿正眼瞧人。要不是为能够疏通人脉更加方便寻找菡黧,她才不要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想当初由于调查温家惨案的真相父亲不同意把她囚于家中几年,直到现在外出做事仍是要经过父亲许可。
舒雪莹低垂眼眸,她料到宁贵妃会是这个态度。王家的势力一日比一日衰落,她虽是太后的侄女可也只是挂有虚无的名号。上次为了救静容脱险避免锦梓的追杀老爷只得投靠宁贵妃,花费的人力物力更是大伤王家的元气。她告诉静容不要沾染温家的案子,静容却是倔脾气。就算把静容与世隔绝,然而静容心底的念头不断。
舒雪莹深吸口气,叹息道:“静容,有时候有些事情少管。”
“娘,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静容的犟脾气上来便再拉不回。她至今不敢相信他被杀害的事实,望不尽的爱恨情仇在她脑海里交织。如果当年身为她师兄的温家掌门人——温初华娶了自己会不会能免除温家惨案?
当初他是爹的门生,十八样武艺样样精通。官拜一品武将的爹有意让他做自己的女婿,承了爹的衣钵在朝堂上当个武官。但他硬说自己祖辈不喜官场,不适官场生活生生拒绝爹的提议。
想她一品武将女儿家世背景模样身段哪一点配不上他,登门求亲的人不胜枚举。然而他最后却娶一个普通女子,恩爱无比。
那个普通女子除了样貌过得去,哪一点比得上她?能给他带来什么功名还是利禄!她不甘心来找他,终于发现他不是无心于官场而是无法在官场施展他的抱负,比不上江湖中的快意恩仇。
她心虽不好受,不过幸好心胸宽阔很快看开。她的确不适合他,单是她爹便定不会让他在官场中没有规矩。官场险恶,他这样刚正不阿岂会长久?
他在江湖一旦有看不顺眼官场的就会出手,死在他剑下的贪官污吏还少?她不止一次劝说,他这般侠骨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他入骨。她求他敛起锋芒,他像倔牛听都不听。对,他只听他那娇妻的话。饶是如此,他还是让她魂牵梦萦,自此未嫁!为此爹差点和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发生满门惨案,定是哪个仇家所为而且这个仇家势力还不小。明目张胆灭了人家满门没透露出一点风声。这里面黑暗不是她一介女流能够查清,可她亦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害不做什么。
静容幽幽叹息:“娘,女儿不孝连累您和爹爹。”她知道自己调查下去的危险,若是一不小心举家入狼口。锦梓的错综复杂,岂是易事。
“孩子爹和娘年纪已不再年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只是希望能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舒雪莹面有戚色与锦梓抗衡的人十有八九死于非命,她不想唯一的女儿成为刀下亡魂。
两人的心情有些沉重,停下脚步等缓过来再走。手里拿着东西往杂务局而去的芷念一个没注意,直直撞到静容的身上。芷念余光瞄到静容的衣着,立马知晓静容的家世必定显赫。她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地道歉:“奴婢该死,还望小姐不要责罚。”
静容哪还有责罚别人的心思,她挥挥手示意芷念起身。芷念暗叹自己运气好,抬起头看向静容的脸。瞧清一张日思夜想的脸,芷念蓦地瞪大双眸。眼前的女子不就是她第一任教导师父——爹的师妹?
“静容,我们走吧。”舒雪莹揽回心思,拉拉静容的衣袖向前行去。
哽在芷念嗓子尖上“师父”两字没喊出声,她不确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静容是第一个手把手教导过她功夫的人,她十分敬重。只是事实无常,莫忧突然在倚翠坞出现劫走她,特训几年后等再大些把她交与含霜和若年教养。这般算来,她与静容已有六年未见过面。
但现今除了那段过往,其他的还能说什么?她不是温家的幺女温菡黧,她是珉洲知府的三小姐许芷念,想起曾经仅仅是庸人自扰。
芷念拿好手上捧着的东西,一步一个脚印往贵女居住的场所走去。
师父,其实遗忘是世间上最美好的事情。因为不记得,所以翻开人生的全新一页无所顾忌地迈向自己的目标。她磨灭不了根植在脑海的记忆,血流成河的悲哀总得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