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心疼那些洒在地上的药汁,可眼前的方荣华怀有皇嗣。孰轻孰重,芷念还是分得清。她屈膝弯腰,躬身道:“奴婢给芳容华请安,方才若是有冲撞还望容华,大人不计小人过。”
“呦,这话儿说的讨巧。你是哪宫的人?”芳容华本就无所事事,怀了身孕忍不住出来到处炫耀。碰上鸡毛蒜皮的小事,缠上别人盘问个半天。
芷念深吸一口气,尽量恭谨:“奴婢是宁坤宫新来的人,娘娘许是见着面生。”
“宁贵妃姐姐的人,呵呵!对了,你的脸怎么回事?”芳容华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阴毒,哪宫的娘娘敢明目张胆地责罚下人。要是宁贵妃犯了这样的错误,那她就有话柄在手。
“哦,是奴婢自己争气自个儿打的。”芷念岂能不知芳容华心里的意思,她是巴不得想要听到芷念对宁贵妃不满的话。
“自个打的,下手真狠。不愧贵妃娘娘手底下调教的人,不但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芳容华柔媚的脸上早已不见任何风情余留下来的是旋猛风暴。
芷念察觉芳容华瞧她的眼神有了变化,情知不妙急切出声:“娘娘待下人一向很和善,这点儿主子您也做得很好。”
“主子,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小主何谈主子。只怕你一个宫女亦躲在暗处看我的笑话!”芳容华眸光顿盛,冷若冰霜朝芷念狠狠刺来。
芷念叫苦不迭,原本是讨好她的话。没想到芳容华竟有如此阴暗的心思竟把她的话完全扭曲。
“朴凉,帮我好好给她说教说教。我倒要睁大眼睛细瞧,她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芳容华吩咐完自己的心腹朴凉,悠悠地坐在树荫下坐看好戏。
芷念瞧眼前向自己走来的朴凉,二十左右的年纪一丝不苟简朴打扮将她身上的森然气息发挥得淋漓尽致。
“朴凉姐姐!”芷念微微笑道,明亮的双眸透出不加掩饰的慌乱,似乎还有欲说还休的委屈。
朴凉稍稍诧异,这样的眼使她不由自主想起一年前妹妹死前的眼。委屈不甘,她却无能为力。她敞开衣服抱紧妹妹的尸体,想要给她丝丝温暖。但残余的温度依然毫不留恋地散去,她恨宁贵妃连带她身边的人一同恨。因此,她不客气!
“说,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朴凉收回一时心软,愈发张牙舞爪。
“真的是奴婢自己打的,不关娘娘的事情。”芷念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她只知晓假使不说这样的话安插在宫里各处眼线把她的言行告诉宁贵妃,她定死路一条。
“自己打的,是不是很疼?”朴凉话音未落,甩手就是一巴掌。
芷念愣神,情不自禁地在眸底闪过一丝愤恨。她现今的地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骑在她头上撒野。
“生气了,疼吗?”朴凉反手又是一巴掌,芷念侧过脸无声地在心中立下誓言:遭受的屈辱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讨教。
回到风安宫,浩旭翻箱倒柜找出珍藏消肿的药膏,攥在手里欲要给芷念送去。哪知行到半路,居然遇到芷念受人欺负,他出声高喊:“住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浩旭一把拽开朴凉握住芷念的手,看到芷念脸上愈加红肿的印记,默数的心疼从心底蔓延。
“你还好吗?”浩旭哆嗦着手,欲要摸上芷念的脸连声音也开始发抖。
春起的风卷来湖面上的湿润,恰如芷念眼中兜转的泪珠。飘扬的绵软柳絮洒落,触碰到芷念伤感的脸马上轻弹开来。芷念深吸口气,埋藏自己明明酸疼的心,俯下身子低哑地请安:“奴婢芷儿见过六殿下。”说完,芷念抬头她的眼底清楚地写着:不要多问。
芳容华察觉出些许端倪,娇笑道:“六殿下,您这是唱的哪一出?”
“芳容华还望你高抬贵手,何必与一个婢女多加计较。”浩旭把芷念护在身后,双手抱拳对芳容华恳求道。
“既是一个婢女,就不劳六殿下心思了。她犯了错,我让朴凉教训她是应该的。”芳容华一副不容商榷的样子,示意浩旭不要再过多插手这件事。
浩旭心急地望了眼芷念,她是这么瘦弱的一个女子却要在后宫中经历无理的倾轧。如果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否能够做芷念的羽翼,让她做幸福无忧的女子。想到这一层,浩旭不免心惊,难不成他的心里早已存了向往?
浩旭敛回心神,开口为芷念求情:“芳容华......”
“芳容华,谁给你这个权利教训我母妃宫里的人。”浩淼的声音不咸不淡,可与生俱来的高贵感却在时时刻刻压迫着别人。浩旭的话并未说完,但浩淼语气里的雍容盖过他无力的争辩。
芳容华见是浩淼来了,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懊恼。一个不得宠的六殿下她可以不放在眼里,然而正蒙恩宠的七殿下她得罪不起。她手里的香帕被她自己拽得皱巴巴,不知不觉有冷汗侵袭上她的背。
芷念仍是低垂脑袋,不去理会有关于她的是非。她不过是婢女,主子们说什么她听着便是。浩旭晶莹剔透的眸子稍稍黯淡,宠妃的儿子果然和他是不能相提并论。
“芳容华,我说的话对吗?”依旧是浩淼平淡的话语,他将宁静的视线投向芳容华。
芳容华讪讪地说道:“七殿下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我先走了。”话音未落,赶忙带朴凉离开。
“你还好吗?”浩淼担忧出声,欲要上前将芷念看个仔细。
芷念往后倒退几步,她低下头看不清到底伤得如何:“奴婢没事,先告退了。”慌忙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不再多言匆匆离去。
浩旭想要喊住芷念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浩淼则是略微复杂地打量浩旭,不屑一顾地命令:“以后离她远点。”
浩旭心里本不痛快,听到浩淼的话像是梗了根刺:“七弟,尊敬长辈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哼,你的能耐仅仅是饲弄花草而已。奉劝你,是为你着想。”浩淼才不管廉价的兄弟之情,他只在乎他的人。
浩旭见浩淼趾高气扬地转身便走,而他没有反驳的能力。“咯咯”作响的手关节攥紧膏药,预示他不甘愿做一个平庸的皇子。至少,他要有能力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