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梅旭尧半月有余,我终于下定决心要随帝君离开京都。不知为何,那好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帝君,这次竟会受这样重的伤,而且身体的恢复状况竟然一直都不甚理想,直到炽魉再一次拜访,我才知晓其中缘由。
炽魉夜半来访,与其说是来访,倒不如说是它借一缕意识潜入了我的梦境,大概它仍受困于帝君下过的命令,本体无法从虚无界脱身,所以只能通过潜入我的思绪的办法,才能告知我一些有关帝君的隐秘事情。
“女人,听好了,吾主在300多年前曾与白亦柯约定过,永不踏入京都土地,永不伤白姓之人,并且永不与白姓之人抢夺女人。若打破禁忌,便要接受自身灵力的反噬。如今,帝君为了你打破这三项约束,正遭受着自身深厚灵力的反馈,大概心内早痛不欲生,否则,怎么会连这么小的伤口,都无法自我治愈。如今,就连假借其力在尘世维持形体的我,都开始无法塑形,只能以一抹淡薄的意念潜入汝心,这代表吾主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并且速度超乎我的想象,这样下去,吾主的性命堪忧。”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大惊,白亦柯是初代白帝,他如何能迫使那蔑视众生的炎君与他定下这样的约定?而又是什么样的约束力会这样强悍?难怪从他身上我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强大的灵力……
“那我该如何是好?”我慌乱间问炽魉道。
“女人,带吾主离开这里……去北方云隐山。”
我从梦中惊坐而起,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均匀的呼吸。
轻脚走到隔壁房间,在帝君身畔坐好,为他掖好被角,探手到他额上,触到那些冰凉而细碎的汗珠。躺在黑暗中的男子眉头微皱,神色痛苦。我坐在他身边,直到破晓的手指开始摘取窗外虚弱的繁星,屋内被温暖的光充满。
“南云,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对他说。
“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对京都这个地方没有执念,尽管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却远不如在草箩镇的每时每刻。要说难以割舍的,大概是对白梓轩的复杂感情,可我是个不愿过多回顾过去的人,只要今下安好便无他求。可是离开守卫森严的京都,又何曾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梅旭尧的马车将我们送至最后一道城门附近时,我撩起帘子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高高的城门,青石的高墙背后是翻滚不息的黑云,猎猎的风掀起一些隐匿的印象。这里是最后一道关卡,若能顺利通行,我们便能如愿脱逃。这最后一座城门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樱暖门,据说初代白帝的帝妃就是从这座城门上飞身而下的,传说那位帝妃总喜欢穿一袭樱粉色长袍,笑起来的样子温暖若春花烂漫,白帝为纪念这位自杀的帝妃,将这最后一道禁门改称樱暖门,并自那之后,再不入后宫,反而对佛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世人关心那位帝妃到底拥有怎样的倾城绝色,才能牢牢抓住帝王的心,使其一心向佛,而我却想知道她为何会从高城之上纵身而下,死得这般决绝,而那位帝如果像传说中那样爱她,又为何不阻止她做那样的傻事……我想破脑袋,觉得帝王家的事还真是想不清楚,兴许是这位帝妃爱上别的男子,可那爱情最终无望,因此才选择一死了之一了百了,而白帝因为自己戴上了这样的绿帽子,自然对女子绝望,所以才再不入后宫……想到这里我稍稍有些头疼,便没有放任自己去想下去。轻轻将帘子放下,却对上一双满是雾气的眼睛。刚刚还在小睡的帝君,此时已表情淡淡地看着我。不知为何,我的心匆匆收紧。
“到樱暖门了。”我对他说,并期待着他的反应,当我在下个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期待时,稍微有些吃惊。我突然间有个念头,他或许知道有关那位帝姬的一些事情。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它不叫樱暖门。”帝君将我的手握在手里,表情寡淡,“它哪里担得起这么美的名字。”
我吃吃看着他,刚要开口说话,便觉得马车蓦地一停,从车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何人马车?”几个人的脚步声乱糟糟地停在了车外。
“何人马车难道还需要问吗?”扮作马夫的梅旭尧反问,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这一路上查车者有的是,却都因为认出梅旭尧手中的牌子而不敢多问。
“原来是尚书府的车。”查车者一副生硬的语调。“拦了尚书大人的车,是小人有眼无珠。只是,吾等奉命行事,要清查过往车辆,还请大人见谅,不知这车内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皱了眉头,看来这下是遇到难缠的主了,不由得握紧了南云的手。
“车内坐的自然是我家尚书大人。”梅旭尧继续道,“我家大人有要事出城,耽误不得。”
“这……”对方有些踌躇,却终于坚定道,“小人得罪了。吾等奉命查车,一定要确认这车中究竟是何人!”
帘子突然被一把掀开,不等我想好对策,南云突然将我拉到怀中,并将唇覆上来。
“唔……”不等我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他堵住了嘴。
“没看到爷在忙吗?”南云抬起头来对那帮人道。
梅旭尧是个反应迅速的人,立刻垂首对南云说:“大人,是他们不听小人劝阻硬要查车,请大人切勿怪罪。”
“这……”领头的人嘴角抽搐,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早闻礼部尚书梅旭尧是个容貌风流的公子,没有料到在车内都敢这么胡来……”一个小个子兵士伏在那人耳边悄悄道。“咱们还是撤吧。”
听话者思量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通了,于是一拱手,道:“扰了大人好事,多有得罪!我们走!!”
我慌忙从南云怀中抽身出来,并整理好衣衫,脸红得像成熟的柿子,心中不禁默念,这梅旭尧的声誉,今日算是被南云毁到烂泥里了。偷偷瞧向梅旭尧,却只看到他一个跨上马背的影子。
“我们走吧,出了这城门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