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身而立的白衣之人仿若来自修罗地狱,烈焰在他身后吐着舌,贪婪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我站起身来望着那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尸体,只觉浑身颤抖,头昏脑胀,昨日我因那从幼年时代便时常发作的头痛之症倒下,今日一睁眼,便已是这样的光景,怎能不觉得世事无常,心中又怎能不陡生悲悯。
我握紧手中剑柄,想与眼前之人“鱼死网破”——那时的我其实并不知道鱼死网破具体应该怎么做,却觉得为了成全大义这是个很好很好的词。
“你最好不要动。”那白衣之人的口气中满是嘲弄,“这慕容府还有活口,若想成全他们的性命,就最好收起你的杀气!何况,你那貌美的姐姐……”
“我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一听到这里,就立刻歇斯底里地冲他喊道,“你将她怎样了?”
“我警告你……”他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拉到他的面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出我无措又怨恨的脸。
“慕容雪时……”他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只觉得自己此时连呼吸都在颤抖,这个人让我害怕,我不是怕他杀我,我只怕他伤害更多的人,那更多的人里包括我的姐姐,慕容子栖。
我听到他对我说:“这么美的脸杀掉可惜,对于我来说,如何处置女人,向来是件容易的事情,而至于你姐姐的命运如何,则要看你的表现……”
“你!”我只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力反驳。
“来人,把这个女人带上,我们打道回府!”他说着,将我甩给他带来行凶的那一帮男人,我闷沉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那群人中立刻有几双粗糙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他们纷纷用充满怜爱的目光看着我,我却冷笑着将头别过去。我是个有气节的姑娘,最最受不了的便是这样虚伪的怜悯。
“我警告你们,再用那种眼神看她,就自己把眼睛挖出来。”他们的主人这样放话。
不等那些手自己离开,我便一把推开那些人,一字一顿。
“我自己能走。”
“将她眼睛蒙上。”前面走的人又这样冷冷命令。
炎君,你在何处呢,你可知你杀了一个段锦沆,却连累我整府的性命。那日段锦沆要带我走时你出现了,此时不是比那时更应该出现在我面前吗?莫非你真的为我去找那在黄昏出没的半神半兽,并且丢掉自己的性命了吗……
在黑暗中,我流下眼泪来,此时我竟然那么想要见到他。
我被蒙上了眼睛,他们将我扔在马车上,过了不知多久,才将我推搡着拉下,我知道,自己大概再也找不到回草箩的路了。
“进去!”有人在我后背重重一推,原本就在马车上颠簸了那么久,而且一口水都没喝,更别提能有口饭吃,早已浑身无力,此时又加上这一重推,两腿一软,便倏地倒在地上。
“主子,这女人如何处置?”一个声音问道。
“呵呵,还能如何?”那个被唤作主人的人弯下身来,将蒙在我眼上的布条解开,我这才看清,自己此时身处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那房间大而空,没有窗户,倒像是专门囚禁犯人的牢狱。
“仙子一般的容貌,冰清玉洁的身子,倒有些便宜你们这帮人……” 他戏谑地说着,朝他身后的部下瞟一眼,随即又意味深长地望向我,我因为他的话而全身发毛,他要让我如何呢?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来人,搬个椅子来。”他这般命令,声音冷得让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我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白衣男子席身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态度居高临下。
“既然都到了我的地盘,这脸也不怕被你看到了。”他说着,轻手摘去了那蒙在脸上的白纱,“慕容雪时,我的样子,你要好好记在心上……”
随着白纱缓缓摘下,那秀挺的鼻子便显露无遗,眉飞入鬓,眼亮如炬,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却仿若开在雪山上的冰莲,冷冷的神色凝成嘴角的一抹笑意,那样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让我愣了一愣。
“你是何人?”我倒在他的脚下,仰脸问他。“你杀了我姐姐吗?”
“现在,你还没有说话的权利。”他低下头来,眼神清冷,随后却又突然笑了,那笑我没办法猜透,但我知道,自己这次大概难逃一劫。我想起几年前慕容家曾来过一个算命先生,他说从我的面相来看我应该活不过15岁,当然他作了这个预言之后被慕容家“客气地”请了出去,而且后来经别人证明,他似乎对镇上所有的少女都讲过这样一句话,可是现在的我想,他说的应该有一些道理,于是那个时候我心中已有了死在15岁的觉悟。
白衣男子就那样笑着,然后慢悠悠地对自己身后的部下们说:“怎么,这么可人的姑娘就在你们面前,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装起君子来了?”
“主,主子,把她赏给我们……真的可以吗?”其中一个人似乎早按捺不住,却仍这样小心翼翼地询问,看到对方默许的眼神,立刻满脸色相地逼近我。其他一些人也顺势围了上来。
“那兄弟们还客气什么?都上吧……”
我只觉得胸口翻江倒海,这个人竟然要如此对我吗……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立刻被一双手钳住了手臂,随即又有无数手试图解开我的衣衫,我慌乱而又不知所措,我施术用的卷轴在马车上时被扔到了车外,此时只是一个弱女子的我,如何反抗这些带着“欲望”的男人……
“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呵呵,害羞什么?”
“走开,快走开!!”
“小美人,不要躲……”
“走开呀……”
我最初还能使上力气推开那些饿狼般的人,后来渐渐觉得力量耗尽,衣衫被撕破,脸上被什么人打了一掌,火辣辣地疼,那个男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就他而言,大概只当是在看一场笑话。
而我眼泪早已泛滥,十五岁,什么都还不晓的年岁,身体却一部分一部分暴露在一群粗鄙肮脏的男人面前,此时有股羞愧和愤恨推着我,促使我走向毁灭的深渊,我怎能在这里受这样的凌辱,我宁可死了。
死亡这个词闪过我心间时,我就把它抓紧了不放。既然无论到最后,世间万物都会被死亡所均衡,那么,即使是早一些,也是无妨的吧。
我于是在这个词给我的勇气之下,用尽全身力气夺了最近的男人的一把刀,心一横,便对着自己的脖颈抹去。闭上眼睛,那个白衣男人的冷淡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清冷干净的一张脸,为何生了一副狠毒的心肠呢。
天不怜人,人又岂能怨天,只恨自己无力,不能将眼前之人斩尽杀绝。恨,好恨……
“想死,没那么简单……”我的手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我含着泪睁开眼,看到那个男人,此时正盯紧我的眼睛,他的手一发力,我便不由得疼地松开了刀,那闪着冷光的兵刃旋即掉到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他的语气仿佛也带上了些死亡的气息:“段锦沆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亦是我碧落国刚硬骁勇的将军,那么多场赌上生死的战役没能杀得了他,可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落得个死在异乡的下场……我与他不同,再美的女人,对我来说都只是玩物,你也不例外。”
“你究竟是何人……”我一盯紧那个人的眼睛,这样问道。
“慕容雪时,你最好将这个名字刻在心上,我是白梓轩。”
“白梓轩……” 我喃喃重复道,可又旋即觉得浑身瘫软,眼前仿若无数星辰坠落,那头痛的毒蛇,果然又来嗜咬神经,极端的痛楚将我拖入黑暗,我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失了神。
白梓轩,当今白帝的第六子,碧落国的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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