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顿住,望着眼前的诗柳。突然觉得这早就不是她当年拦街救下的弱女子了。她的眼神里有欲望,烈火烹油,烧得旺旺的。
清秋看了看四周,吩咐初彤道:“你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我和诗柳说说话。”
初彤看了她们一眼,答应着蹲下收拾东西。清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诗柳还是上前搀着清秋,一同进屋去。
清秋让诗柳坐下,看着她,等她说话。
诗柳就这桌边,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与清秋,另一杯只是在手中转着,并不喝。
清秋道:“诗柳,咱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思量的么?有什么,你便说就是。”
诗柳踌躇半晌,道:“小姐,我有话,却不知当不当讲。”
清秋笑了一下,道:“姐姐,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么?”
诗柳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只是想来劝小姐当心她。”诗柳说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东边。
清秋明白,东边是正堂,住的便是昔钰良。却也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说道:“都是我的姐姐,我怎么好怀疑别人呢。”
诗柳道:“小姐,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姐姐万莫将我当成那种搬弄是非的人才好。”
清秋笑着握上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她的手冰凉,清秋的手也是冰凉。清秋道:“姐姐也是为我好,清秋明白。”
正逢初彤收拾好了东西进来。诗柳便站起来,笑笑说:“正好初彤妹妹也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初彤道:“诗柳姐姐,我才进来你就走呢?”
诗柳道:“小姐也乏了。我在这里没得碍眼,呵呵,初彤你好生服侍小姐换了药,也赶紧睡吧。”
清秋道:“初彤,外面路不好走。找盏琉璃罩子的灯,给诗柳姐姐打着回去。”
初彤应着去找灯,诗柳站着说:“小姐何故如此客气呢!”
清秋微微笑道:“诗柳姐姐,你再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摔了的话,王爷是要心疼的。”
诗柳尴尬地一笑,道:“小姐这样说,诗柳无地自容了。”
初彤找好了灯,点了走进来说:“看,好精致的灯呢!姐姐,给你。”
诗柳笑了笑,又嘱咐几句便打着灯去了。初彤送出去,又回来时只看见清秋依旧在堂上坐着,伸手去摸着她手里的茶杯,水早就凉透了。
初彤道:“小姐,你现在尤其爱发呆了。”
清秋抬头,笑笑道:“初彤,我也累了,收拾收拾,咱们也睡吧?”
“好。”初彤打了一盆热水,又帮清秋换了药。正端着盆子要出去,清秋在被窝里喊着:“初彤,你可回来,咱们一处睡觉。”
初彤答应着,走到门前,将热水泼在门口,廊下的雪顿时化了一大片。同时却听见有人轻咳了一声,一踮脚身影一闪,初彤一惊,忙仔细看去。却看见陆云落站在身边,饶是躲得及时了,衣摆上还是溅了几点水渍。
初彤福了福身,道:“王爷万安。小姐已经睡下了。”
陆云落道:“嗯。”却还是掀起帘子进了屋子。初彤在后面气的跺脚,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愣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清秋在被窝里蜷着,听见门帘响动,还以为是初彤。便说:“怎么才回来?赶紧进被窝给我暖暖,我都暖不热。”
陆云落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便走在床前停下了。清秋觉得不对劲,支起身子一看,却看见不是初彤是陆云落。不觉脸一红,将被子又裹了裹。
清秋道:“王爷怎么来了?”
陆云落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刚从宫里回来,北疆的灾情严重了。”
“哦。”清秋只是答应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停了半晌,陆云落说:“你好生歇着吧。”说着正要转身出去,却看见桌子上搁着的小瓶子。陆云落拿起来端详了起来,问道:“这是王妃给你找的药?”
清秋歪着头,看见那药瓶是四王府送来的。她知道瞒不住,只得坦白地说道:“不是,是四王府送来的。”
陆云落慢慢地拖了一个长音,道:“哦。”不等清秋反应,便将药瓶依旧放在原位,走出了房间。
初彤正在门前转来转去,就看见陆云落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应付地一福身,便连忙走进屋子。对着清秋说:“小姐,他?”
清秋道:“没事,你赶紧进来吧,这被窝我怎么也暖不热。”
初彤应着,先用热水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道:“小姐,你先将就着抱着它吧。”说着,去将房门关好,又在炭盆里添了炭。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才钻进被窝,被窝里除了汤婆子是热的,其他地方还是冰凉。
初彤笑道:“小姐,你是怎么暖的被窝呀?”
清秋也笑:“我现在还不如个汤婆子有用呢!”
初彤伸手将清秋的双脚抱在怀里,抵在心上。小心翼翼地防着碰着她的伤口。
清秋心里暖暖地,她还有初彤。可是却又生出无限悲凉来。她也只剩了初彤。她不能,也不忍心对初彤说楚天奇的死讯。就让她怀抱着一丝希望吧,清秋的世界里希望早就成了奢侈品。她要不起了,就更不能去破坏初彤仅存的一丝希望。
初彤朦胧中,问道:“小姐,你说天奇少爷什么时候能找到呀?”
清秋心里一痛,忍着对她说:“会找到的,王妃说有消息了。”
初彤道:“那日咱们还在山庄的时候,我下山去看见楚家老爷子了。唉,他们家乱套了。”
清秋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初彤也不说话了。清秋轻轻唤道:“初彤?”
只听见初彤呼吸均匀,已经是睡熟了的样子。
清秋轻轻叹着气,只有初彤在的地方,她才能感到一丝温暖。她清楚的看到昔钰良的心虚,所以才更觉得悲哀。那是她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姐妹啊!她怎么能害她呢!她们尹家和昔家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呀!
只是,她最初没有想到。弃卒保帅,是官场上管用的伎俩!柳志远,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尹家真正的仇人,是昔旷。
清秋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她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她也变得虚伪了吗?
不!她需要的是韬光养晦,她要夺回的是应有的真相!通敌卖国的证据是一个她的父亲至死也未曾提及过的账本。拿到了账本,她就离复仇又进了一步!
清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回一趟尹府。后天除夕,所有人都进宫赴宴,那么各处防范一定有所疏忽。后天,她要拿到证据,只有如此,她才有一丝丝地胜算,扳倒当朝宰相。
清秋闭着眼,真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她的世界,自八月初六起,便步步为营。她想摆脱棋子,木偶的命运,需要一些筹码,甚至也需要把别人当做棋子,木偶。
这个冬天,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