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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场雪,埋葬谁人梦

清秋敷了药,伤好的格外的快,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所以一两天便不碍行走了。

陆云落忙于赈灾事宜,昨夜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他就又进宫去了。昔钰良忙着春节的事情,府内府外不得片刻空闲,连诗柳也被她带在身边,张罗事情。

全世界最空闲的人,仿佛又只剩了清秋一个人。她身上有伤,所以昔钰良只让她静养着,府中上下都将她看做是姨太太,有些势利的人便巴结着她。

清秋看着他们的嘴脸,知道拗不过,便随他们去了。

初彤一大清早打了洗脸水,拧了热热的毛巾把子给清秋擦脸。清秋一边擦着,一边装作悠闲地问道:“外面热闹么?”

“当然热闹了!”初彤一听清秋问起街上的情况,便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就跟大街上的炮竹一样!她说道百姓家里怎么样晒腊肉,小孩子怎么样吃糖墩,放鞭炮。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看着清秋。

清秋笑道:“怎么不说了?”

初彤眼睛一眨,道:“小姐好奇了,咱们就出去看看吧!反正府里乱的很,没人管咱们。”

清秋一笑,道:“知我者,初彤是也!”

初彤一笑,便从柜子里掏出几件样式普通的棉衣来。清秋看了很好,打扮的平凡些,才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初彤向来陪她做这些事情,自然拿捏的好分寸。

清秋和初彤从侧门溜出八王府,后街直通东大街。她们走的小心,倒也没有人发现,或许是发现了也没有在意。

清秋在街上走着,四处人声鼎沸。但是与热闹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凄凉的难民。纵然,朝廷拨了救济的粮食,但是依旧杯水车薪。难民不断地涌进荣城,每一家都自发安置了些许难民,也无济于事。

清秋就这么闲闲地走着。忽然身后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尹姑娘?”

清秋一回头,看见陆平牵着紫霄,而旁边潇洒站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四王爷陆云冷。依旧玄紫色貂绒斗篷,里面衬着月白色的袍子,站在这难民四起的大街上,倒是格外显眼。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清秋一怔,却也躲不开了。便站住,轻声道:“四爷,万安。”说着,轻轻福了一福。

陆云冷踱过步来,看着清秋道:“老八就放你一个人出来溜达?不怕再让人掳了去当压寨夫人?”

清秋道:“四爷说笑了。”

陆平低低说道:“爷,完颜王妃她……”

陆云冷一皱眉,道:“她怎么了?”

“她在未央宫等您……”陆平踌躇地说道。他十分明白这话说出的后果是什么。

果然,陆云冷一听,跳上马,道:“咱们回去,不请安了!”

清秋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拦住了那马。紫霄看见清秋,扬起的蹄子向一侧歪去。清秋道:“四爷。灵薇是您的妻子,您为何如此?”

陆云冷将眉一挑,道:“与你何干?紫霄,驾!”

清秋硬是拦着去路,道:“灵薇是我的妹妹,我看尽了她为您做的一切,我都感动了。为何您无动于衷?”

“紫霄!畜生,快走!”陆云冷气道,将马鞭轻轻地抽上紫霄的臀部。

紫霄吃痛,扬起蹄子正欲向前跑去。前方路上却正出现一个难民模样的小女孩儿,她显然被这样高大的马给惊着了。等着惊慌的双眼,一动不动,连哭都忘记了。

而马上的陆云冷转头才看见这个女孩儿,掉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紫霄的铁蹄就要踏在那个小女孩儿身上,初彤害怕的尖叫了起来。清秋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喊道:“追云!”

紫霄仿佛是听懂了一样,就在最后一刻,将蹄子转向旁边。旁边却是卖白果的炉子,紫霄就这么硬生生地踏进了火炭之中。陆云冷惊讶着,拽着缰绳使紫霄连连退后,紫霄的前面的右蹄已经烫伤了。陆云冷立刻从马上翻身下来,去看那个惊吓到的小女孩儿,之间清秋拍着她的背,半晌才哭出声来。

清秋抽出帕子慢慢地给她擦眼泪,陆云冷将紫霄交给陆平。然后慢慢地走过来,却倔强的不愿意多说话,只是在旁边站着不走开。

清秋轻轻地哄着:“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妈妈呢?”

小女孩儿抽泣着说道:“我,我叫小铃铛。我妈妈,在,在那边……”

清秋试着抱起小铃铛,却忘记自己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身子一歪,差点跌倒。陆云冷绷着脸将小铃铛接过来,抱在怀里。

清秋看了看他,也没有多说话,便向着小铃铛指的方向走去。陆云冷在后面跟着。初彤看见清秋走路不便,连忙上前去扶着她。

四个人一脚雪,一脚泥地慢慢走近旁边的小巷子,清秋走得很慢,因为常常要避开四周伸出来的冻的青紫的手和腿。

初彤忽然惊呼出声,清秋仔细一看,巷子的尽头是个死胡同。沿着三面窄墙搭起一个简陋的棚子,小铃铛便指着棚子里一抽一抽地喊着“妈妈。”

清秋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棚子几乎是半塌下来的,她掀开棚子顶上盖着的草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母亲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满月的男婴,男婴的手抓着女人的乳/房,两个人被冻成了一块冰疙瘩。浑身都是青紫色的。

陆云冷连忙捂住小铃铛的眼睛,向后退了一步。背对着清秋说:“先出去。”

清秋脸色苍白,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音来。她惊恐的看向四周,那些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甚至对这对死去的母子露出贪婪的神情。清秋忽然觉得害怕起来,初彤紧紧拉着清秋的衣角,说不出话来。

清秋跟着陆云冷好不容易才从恐怖的巷子里走出来,又站在大街上的感觉好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间。清秋看着陆云冷抱着的小铃铛,说道:“怎么办?”

陆云冷道:“我怎么知道?”虽然这么说着,手里却依旧抱着小铃铛,没有放下的意思。

清秋看了片刻,道:“领回你府上吧。”

陆云冷惊道:“什么!不行!”

清秋道:“你如果不同意,就将她还放在大街上,任她自生自灭好了。”说完,转身离去。

陆云冷叫道:“你怎么不领回家?”

清秋一低头,心中万般滋味。她如果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她一定会将小铃铛领回家,可惜她没有。

小铃铛却在身后喊道:“姐姐!姐姐!”

清秋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极其艰难的笑容。小铃铛却说:“妈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如果我能够要到一个包子的话,她和弟弟就带我去找爸爸!”

清秋愣住了,她的家人早已经冻死在异乡的巷子里了。可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向往。这样的单纯,让人听了心酸的单纯。清秋眼圈泛红,哄着她道:“小铃铛乖,姐姐带你去吃包子吧?”

小铃铛开心地拍手道:“好啊!好啊!叔叔也一起去吧?”

陆云冷一愣,旋即低声吼道:“我是哥哥!”

小铃铛道:“好吧,哥哥一起去吧?”

清秋看着她,将脖子上的围脖接下来给她戴上。初彤想阻拦却被清秋拦下了。

清秋道:“好了,咱们去吃包子吧。”

陆云冷领着路,对小铃铛说道:“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包子去!”说完,便也不顾身后的清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半路才想起来看看后面。一回头看见清秋仍旧站在原地,便气道:“还不跟来?”

清秋现在才想起来他上马前的争吵,道:“我带小铃铛去吃包子,你去请安。”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固执?”陆云冷道:“先吃包子,我还要问你紫霄的事情!”说着便腾出一只手拉着清秋向前走去。

清秋无奈,却也只得跟着陆云冷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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