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得真快,转眼就到六月。那些花儿开开谢谢好不热闹。诗柳在尹府常住下来不提,尹老爷子自夫人去世之后,便愈发疼爱独女清秋,除了嫁人之事,简直事事遂心。直把这清秋的脾气惯得与男子无二才罢。
“无趣啊!人生真无趣!”清秋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小腿儿蹬着被子上下踢打,嘴里振振有词道:“我快要死啦!”
初彤打起门帘子进来,笑道:“小姐,不如咱们上街去吧!”
“又是上街?”清秋道:“大街上卖豆浆的大妈都认识我了!上回咱们打她那儿过,你没听见她说,姑娘又出来溜达了?我,我,我,我是这无聊到天天逛街的人嘛我!”
初彤笑道:“别说小姐,您还真是!呵呵。”
清秋扑棱一下坐起来,道:“什么?”
“咱还真是。行了吧?”初彤连忙改口道。
正说着,诗柳打起门帘走进来,说:“小姐怎么还没梳洗?老爷在花厅等你呢!”
“什么?”清秋跳起来道:“他、他、他不会又拉了媒婆来相我吧!我好歹也是尚书千金,怎么跟大白菜一样任人挑选?”
诗柳一皱眉,说:“媒婆刚走,老爷脸色不太好。小姐您还是快去吧,小心点!”
清秋一听媒婆走了,便放心道:“那就没事。”梳洗罢,便去了花厅。
清秋一进花厅就感觉气氛不对。尹老爷子在正上方坐着,旁边只有五姨娘立着,丫鬟们一律被遣出门去。空气异常凝重。
“爹,我来了。”清秋尴尬地挤出一张笑脸,斜坐在最末椅子上。
“跪下!”尹老爷子一拍桌子,喝道:“你个败坏门风的东西!”一声洪亮,唬的五姨娘也是一哆嗦。
“哦!”清秋就地跪下。她心里盘算着,最近没犯事儿啊,还做了救人性命的好事儿呢!对了,媒婆刚走,肯定又是嫁人的事儿。清秋脑筋一转,笑道:“爹啊,我今年肯定会嫁出去的!您放心好了!”
“嫁?你嫁个屁!”尹老爷子气的青筋都暴起来,道:“好不容易给你说了郑侍郎家的大公子,人家今儿竟然让媒婆来退亲!说,说,说你凶悍无理,断断不敢娶你过门!”
五姨娘看着老爷气得快背过气儿去,赶紧倒了杯茶。说:“老爷,快消消气儿!那侍郎家里不明情况也是有的。”
尹老爷子喝了口茶,气的直接把个杯子摔在地上。说:“以前,是你不想嫁,不嫁也不急。现在好了!是你想嫁,人家不想娶了!你让老爹的脸往哪儿搁!”
郑公子?清秋一想,几月前拦她去路的那个无赖?她爹竟然想把她嫁给那样的男人!那样的男人她才不要嫁呢!
“郑公子?哪个郑公子?爹你都不跟我商量,就差点把我给卖了?”清秋一仰头说道:“他不想娶我?我还不要嫁给他呢!就他那个泼皮无赖,斯文败类,嫁给他还不如去当姑子!”
“你!你!你!”尹老爷子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在椅子上。
“老爷!”、“爹!”家里顿时乱作一团,七手八脚的将尹老爷子抬进五姨娘房间休息。
二、三、四姨娘闻声也赶来。看见这情况,想说又不敢说。她们还是有些怕这清秋大小姐的,跟尹老爷子一个脾气,牛劲儿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大夫看过,只说气血上涌,并无大碍。清秋又打发小厮去给老爷请病假。
姨娘们立了一会儿看老五打理的井井有条,便各自回房去。只剩下五姨娘和清秋坐在外间,里间留小丫头服侍着。
正对五姨娘房间的是一棵西府海棠,花期已过,郁郁葱葱正要结果子。听得鸟儿在其间唧唧喳喳闹得欢。
安静了片刻。五姨娘忽然悠悠开口道:“清秋,你看着海棠可美啊?”
清秋一愣,说:“开花的时候自然是美的。”
“那花落了呢?有人打理,才能年年得见花开。”五姨娘道:“若没了打理它的人呢?海棠娇嫩,境况堪忧啊......”
“五娘,打理的再好,没有欣赏它的人。花开给谁看?”清秋定定地看着五姨娘,道:“漫说是郑公子前来退亲,就是他还要娶我,我知道要嫁的是他,也必定不会嫁给他。”
“清秋,你主意大,心气儿高。”五姨娘道:“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但是你却长在这样富贵的家庭,如何知道做女子的无奈呢?趁着还能选,赶紧把握。不然......”说着幽幽地沉默下去。
清秋不知道她有什么伤心事,只可惜她已经是自己的五姨娘了。悠悠念道:“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姨娘,从今打理这海棠的人必定是尚书府之人。您......”
“老爷醒了!”床边伺候的小丫头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五姨娘赶紧抹去眼角的泪水,换上笑颜去服侍老爷。
清秋也跟过去,执拗地立在床边,道:“朝堂上,我让人给您请假去了。您好好歇着吧。”
“清秋!”老爷子唤道:“你娘去得早,我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我是怕,怕你以后没个依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爹!”清秋过去跪在床边,劝道:“您还长寿着呢!我也明白爹的苦心!嫁人嘛,女儿自然会嫁的!只是......这郑公子我断断不会嫁的。”
“唉!都是我惯出来的!”尹老爷子叹了口气,翻身进去睡觉。
清秋只得说:“爹爹,好生休息,女儿先退下了。”便退出了五姨娘房间。
还没走到自己闺房,就看见诗柳迎出好远,急急道:“不就是去个花厅,小姐怎么把老爷给气晕了?我跟初彤俩人来找你呢!真叫人担心!”
清秋也不答话,自顾走进房间坐在月影窗下发呆。诗柳一看更着急了,非要请个大夫也来看一看。
清秋摆手,示意不用,清秋就那么坐着,思绪竟飘到那日杯莫停,白衣男子策马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若是一匹自由驰骋的马儿就好了,也许就不用嫁人了……”
诗柳大惊,小姐受了什么刺激?忙道:“怎么了到底?”
“郑公子来人退亲了。”清秋正说话,就看见初彤气呼呼地回来了。便问道:“这谁敢给咱们初彤气受啊?”
“小姐!”初彤气道:“五姨娘的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呐!”
“嘘!怎么这么不知礼!”诗柳气道:“姨娘家里人再怎么不好,也不该咱们下人嚼舌头!”
清秋知道初彤让她惯的有些娇蛮,但心地却是极好的。府里大家看着她的面子不敢给初彤气受,于是询问起因由。
“就刚才嘛,小姐您一直没回来我就去花厅找你啊。偏巧咱们走差了。我听着老爷在五姨娘那儿。正去五姨娘房里找你呢,就看见那天那个无赖在她那儿!我又悄悄向莺儿打听那人来历,说是五姨娘家里人,论辈分还是小姐您的表哥!我呸!”初彤气呼呼道:“他个无赖,算什么表哥!”
五姨娘向来没什么家里人走动,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无赖?郑公子?”清秋问。
“哎呀,乱了。不是郑侍郎的那个大公子,是后来那个无赖。好像叫什么,对了,楚天奇!”初彤急急地解释道。
清秋一听,心下纳罕。便起身吩咐诗柳道:“你去告诉二夫人说我看这春光很好,请她们看戏去,顺便叫上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
又对初彤说,“来,咱们端壶‘好’茶,去会会这表少爷!”
——————————————————-————————————————————————————————————————————————————————————
今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