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退出去之后,不消时苏尔珍就聘婷而入。小丫头打起帘子来,苏尔珍拢着鬓角就进来了。坐在清秋对面,先将手拢在火盆上烤着。
清秋对初彤道:“去端了热热的牛乳,来给苏姑娘驱寒。”初彤看不惯她那妖媚样子,便一撇嘴转身去了。
清秋又将火盆往苏尔珍面前推了一推,道:“姑娘今日怎的有空,来这山野里寻我来?”
苏尔珍道:“怎么?妹妹攀上高枝儿了,就连楼里姐妹都忘记了?”
清秋一抬眼,看见苏尔珍身后的小丫头,正是那日出言侮辱她的人。便微微一笑道:“妹妹怎么敢呢?只是人在山中,外头雪大路滑,不方便出门罢了。”
小丫头一看见清秋拿眼看了自己,先就心虚下来。谄媚地道:“我们姑娘天天念叨着来看看姑娘呢!好容易今儿给楼主请了假,才来的。”说罢,又拿出手上提的篮子,不过是些冬日的吃食。
清秋笑着收了,只看她们要闹出什么花样来。
苏尔珍站立来看着西暖阁的摆设,翻着那些清秋正看着的书。回身对清秋道:“妹妹,别怪姐姐不提醒你。八爷的底细,你到底知道多少?”
清秋道:“姐姐,八爷的底细。姐姐知道多少呢?”
苏尔珍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知趣的离开了。然后她悄悄地对清秋道:“八爷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清秋一低眉,心里笑道,原来她不过以为自己要攀着高枝儿嫁人。她也太小看自己了!
但是,清秋转念一想,此时并不是争高低的时候,便微微转头,看着苏尔珍道:“姐姐提醒的是,只是我是知道的。跟着爷,只为爷喜欢。哪里由得我们挑选一丝半点呢?”
苏尔珍万万没有想到清秋会如此淡定。她又坐下,重新打量尹清秋,只看见清秋微微笑着将拨弄暖炉中的香末。心下便无趣地很,只坐了一会儿,带着小丫头离了山庄。
小丫头看着苏尔珍,问道:“清秋并没有被姑娘吓着,姑娘为什么还这么开心?”
苏尔珍笑了一声,看着小丫头,道:“我来看她,她就害怕么?她来看她,她才会怕!”
小丫头被苏尔珍的谜语弄得摸不着头脑,便也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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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彤看着苏尔珍离开,便对清秋道:“小姐,咱们大可不必见她的!”
清秋道:“初彤,我觉得自己像是在云雾中,看不清楚。”
初彤道:“小姐想怎么清楚?”
清秋看看她,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这小半年来,她迷迷糊糊的过去了。每一步都是被动的,从未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就像是被命运的海浪,一波一波冲进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数不尽的阴谋,道不完的肮脏。她恍恍惚惚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所谓何事了!
她感觉自己被推着,走着。这一步似乎离翻案进了一步,下一步却好像又离翻案又远了一步!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初彤看着小姐又陷入了沉思,便道:“小姐,那日我收拾您的衣物,发现了那个谁的衣服落在这里了。”
清秋知道她说的是陆云落。初雪那日他将袍子给自己穿,后来便留在了这里。清秋便道:“怎么了?”
初彤道:“袍子里还有一个簪子,小姐你看。”
说着,初彤便去衣柜里将簪子取出,拿给清秋看。清秋接过来,一看,是个海石榴嵌彩宝石的簪子,很是华丽漂亮。
清秋想,这应该不是给自己的,如果是,陆云落为何只字不提?看这簪子做工考究,选材精良。更有海石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恐怕,是他夫人的!能用得上这样簪子的人家,清秋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她仿佛踏进了雷区,但是,雷不响,她无从猜测自己是哪儿错了。
初彤看着清秋拿着簪子陷入沉思,还以为她想念陆云落了。便气道:“天奇少爷,天天拿着帕子也是这样看呢!”
清秋一抬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确定他会来?”
初彤看看天,已是该用午饭的时辰了。山庄却一如往昔,毫无特别。初彤却坚定地说道:“小姐放心,天奇少爷答应了他就一定会来!除非……”
初彤猛然停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她惊慌地看着清秋,清秋也看着她。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除非……
她们都猜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却没人敢说出来。
最终还是清秋轻轻说道:“罢了,也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你去传饭吧。”
初彤答应着便走出了西暖阁,正拐到厨房门口却听到有人在悄悄说话。
一个道:“她是什么好东西,也配吃这些?”
另一个却道:“我的姑奶奶,你便小点声儿吧!她可能是咱们爷新纳的姨娘呢!得罪了她,可有你好受!”
初彤知道这些下人成日里没别的事可做,净会嚼舌头根子!她正准备出去大骂一场,谁知道有人先她一步出了声。
“谁在背后嚼舌头?”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来,那声音凌厉地很。她又道:“什么姨娘?”
那两个厨房里的婆子一听来人呵斥,便跪下道:“还不是爷从缀玉楼弄回来的那个女人!”
“缀玉楼?”那女人的声音进了厨房,左看看,又看看。又道:“既然是缀玉楼,便随便做些东西送了去就好。你们在这儿操哪门子的闲心!”
两个婆子唯唯诺诺地应了,便进去准备。初彤一听,连忙转回西暖阁,将所听所闻说与清秋。
清秋听了,便道:“后来的女人,见过么?是山庄里的吗?”
初彤道:“听声音听不出来,应该不是的。”
清秋想了片刻,知道是年下收租子的婆子来了,少不得会给大太太嚼舌根。当年她们家也是这样子的。
清秋道:“咱们在这山庄,过不了几日安生日子了。明日,你便寻个理由去缀玉楼去。”
初彤一听,高兴极了!她正欢喜地应了,那厨房的婆子们便端了午饭进来。
初彤打开一看,净是些清汤寡水的便宜货。不由怒道:“你们就给小姐吃这些?”
那婆子吊着眉,道:“姑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饶是这些,寻常人家也吃不到呢!还是将就些吧!”
初彤还想辩驳,被清秋拉住。清秋道:“这样就很好,烦劳妈妈了。初彤,拿些首饰给妈妈喝酒。”
初彤很不情愿地拿了些钗环给她们。那些人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主儿,看了这些,便乐地走了。
初彤道:“若是在从前,咱们哪儿用受她们这样的罪?漫说是小姐炸了,我老早就气炸了!”
清秋抬手握住初彤的手,慢慢道:“你也知道,那都是从前了。”清秋看着她勉强笑笑,然后拉着她一起坐下将饭吃了。
整整一天过去,楚天奇竟是一点音讯也没有。入夜的时候,清秋不言语,初彤也就先慌了。
清秋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明日,你就说我偶感风寒,下山去抓写药来。可好?”
初彤看看小姐,用力点了点头。道:“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