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虽然不同意婚事,两家里却还是操办起来。清秋心里总惦记着家族兴衰,根本无心让匠人裁夺衣服,看花样也是懒懒的。
初彤指挥着丫头们摆了一屋子的首饰嫁妆,满坑满谷的大红色,清秋心里就火烧火燎起来。诗柳看着,倒了一杯茶放在旁边,她也不喝。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正面迎上楚天奇乐呵呵地提着一个精巧的盒子过来。看见清秋正出门去,就笑道:“妹妹知道我来,专来迎我的?”
清秋猛地醒过神来,拉着他到一僻静地方,用眼睛狠狠盯着他。
“你全都知道了?”清秋质问道。
“嗯。”天奇也严肃起来。
“全部?什么时候?”
“你若是问,先娶你,然后断绝父女关系,远走他方。那么,是的,我全部都知道。”楚天奇定定的望着她,“是在见了姨母之后。”
“你!”清秋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坦诚,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何苦来淌这趟浑水。”
“你,放心。”天奇一字一顿说道。
“放心?怎么放心!”清秋道:“我家即将遭遇的是多大的灾难,之前谁能说清!不要说我根本不想撇清这层关系了。就算你我努力与家庭断绝联系,能断的了么!到时候,再赔上楚家!”
天奇看着清秋,她越来越激动,眼睛里都溢出泪水。天奇不自觉将清秋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清秋却是越哭越厉害了。
“到底是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清秋呜咽着问他,也问自己。但是没人给她回答。
诗柳端着一盒子纱堆的宫花儿四处找清秋,偏看见二人相对默默流泪。她在树后又停了片刻,才笑着转出来,道:“新娘子都是出门子才哭呢,小姐这会子哭个什么?想是表少爷拿来的礼物不喜欢,使小性子呢?”
二人连忙分开站定,清秋抽出手绢拭净泪水。楚天奇笑道:“这会儿反悔了,又说着不嫁给我。我好容易才劝好,诗柳姐姐快别拿我们打趣了。”
说着便去刚才游廊下找随手放下的盒子,盒子却不见了。他们又一通好找,想着是来往的人杂,顺手拿走也有可能。天奇便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一些玩意儿罢了。说着,也就丢开手去不提。
后来几个姨娘也过来坐坐,楚天奇便借故溜走了。一屋子人说说笑笑也倒热闹,只是清秋始终闷闷的。她看着这人声嘈杂,忽然就生出幻觉来,仿佛热闹是假的,声音也总是隔着一层传不进来。大家看她,想着许是累了,热闹一回也就散了。
此刻的房间一片凌乱,清秋不知怎的就想到抄家也该是这种景象吧!想着,自己就吓了一跳。她谁也没敢提,怕她们都着慌了,自己只留心打听朝堂风云。
此时的陆国还算鼎盛。皇帝登基三十五年,已近风烛之年。此刻调动大臣,一是为新君铺路;二是巩固朝纲。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应该拿忠臣开刀。
功高震主的不是她父亲,而是昔宰相啊!突然,她愣住了,自己与钰良交好,所以父亲与宰相交好。结党营私?皇帝怕的是这个,所以八皇子迎娶了钰良,而尹家则成了削弱其势力的一枚棋子!
初彤一进门就看见清秋独自坐着发呆,便从门口一边拾掇着房间,一边唤了一声小姐。
“诗柳呢?”清秋随意找些话题,好将脑子里的不愉快赶走,“我前几日看的《漱玉集》怎么不见了?”
初彤一边将茶碗都端走清洗,一边答道:“刚我见她在园子里,这会子谁知道去哪儿躲懒了。《漱玉集》在桌上压着。”
清秋伸手便去翻书案上压着的一堆书,《白氏长庆集》《断肠集》《漱玉集》。嗯,找到了,便就着案子看起来。
初彤点了灯放在旁边,又挪了一挪,也不走,只在旁边看着小姐。一会儿清秋才发觉,扭过脸来,看着初彤,道:“你自去忙你的便是,来这里守着我做什么?”
“小姐,这几日我看您很不一样。”初彤道:“我说不上来,总觉得您好像总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姐要是不嫌初彤是丫头,就和我说说,心里好受些。”
清秋叹了一声,拉住初彤的手,使她坐在自己对面。看着初彤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个美人坯子。半晌才道:“你我,画音。咱们从小一处长大,说是主仆,我只当你们是姐妹。我好的时候,自然大家一处好,将来若是我不好了……”
初彤打断清秋的话,道:“小姐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表少爷是极好的人,待你也好,小姐自然是长长久久的好!都怨我!惹你说出这些傻话来。”
清秋莞尔,道:“好了,没事。原来我说的都是傻话呀!”笑着便催初彤忙去了。
月影窗下渐渐透出月光来,夜已至。
弄堂里一个瘦小的身体提着个灯笼缓缓走着。削肩,细腰,乌发云鬓。三转五转走到一个红木的门前,门前连灯笼也没挂。
她伸出手来,用指尖扣了三下。稍停片刻,又叩了三下。如此三次。门里才有人应声,门拉开一个小缝隙,拿灯照了照来人的脸,便又将门开大一点,来人一侧身,进了门。
在廊下,将灯笼挂好,也不敢进入正堂,直到屋里出来一个袅娜少女,才引着她进去了。
一进门,觉得房间里灯光都聚在书案上,一双仿佛是玉雕的纤细手捻着一本书,看不清面容。
女子福了一福,道:“八爷万福。”
那纤细的手略抬了一抬,女子起身。只听见一个很淡泊的声音,“在尹府,可还习惯?”
“回爷话,尹家小姐待奴婢很好。”
“她要嫁人了?”
“回爷话,下月初六。”
“老匹夫……”那声音顿了顿,仿佛是抚平怒气,又道:“过来。”
女子怯怯地走过去,恰好那人的披衣滑下去一点,她便不自觉伸手去扶。那人一伸手揽住女子的腰,她重心不稳,便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
那人将鼻子埋进女子长发中,更探身吻/去,从脖颈一路往下。女子发出嘤嘤娇/喘,低唤道:“爷……”
“许久不见,不想爷?”那人的呼吸渐渐浑/浊起来。
女子脸颊一红,低声道:“想……”
黑暗中,那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更用力地吻下去,却不碰女子的唇。
房中空气暧/昧,香/艳无比。正缱绻,有人在门外轻叩了三下。那人手松了她的腰,女子起身整理被扯得凌乱的衣物。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小心些。”
“是。”女子又是一福,便退了出去,依旧沿着原路回尹府。
女子刚走,便进来一个男子,风尘仆仆,夜行衣打扮,双手一抱拳,单膝跪了下去。
“查到她为什么回来了?”男子整了整自己的袍子。
“是。慕容轩暴毙,燕国秘不发丧。”夜行衣道:“对公主也只是暗访,不敢声张。”
那男子笑出声来,“十三啊十三,真有你的!”
慕容轩乃是燕国皇后嫡出长子,已立为太子。他这一死,燕国国内必定大乱,二皇子慕容礼便顺理成章继为太子。
“八爷,那咱们……”夜行衣道:“趁乱拿下燕国?”
陆云落用手指敲着桌子,缓缓开口:“这不是咱们现在思虑的事,燕国的事儿先搁着,只需防着段国便可。对了,让你顺道去北疆拜访老四,如何?”
“回爷话,四爷在北疆很好,还是常逛青楼楚馆,也结识了一些人,属下来不及细查他们底细。”夜行衣道。
“他倒逍遥,到哪儿都改不了这癖好。”陆云落道:“你也辛苦,下去歇着吧。”
那人退下。陆云落看着摇曳的灯光,眯起眼睛,对着空气笑道:“死丫头,回来也不跟八哥说!”
半晌,没人应声。
陆云落又道:“你再不出来,明天我去告诉父皇,你把燕国太子整死了!”
“哎!怎么是我整死的!”一个伶俐身影一闪从黑暗里跳出来,坐在云落桌子上,反问道:“我嫁过去,他就病着。一年不到,他死了,能怨我?”
“你呀!”云落伸手点了一下云珑的额头,道:“就算不是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回来啊!好像畏罪潜逃一样。”
陆云珑对着云落道:“八哥,当初骗着我嫁给慕容轩就算了!你都不知道,燕国太子府就跟个活死人墓一样!皇后不想让慕容礼当太子,故上下都瞒着,更把慕容礼给发到边疆去。整个燕国,除了慕容礼,都是活死人。”
“哦?我妹子对慕容礼感兴趣?”云落笑道:“那我禀了父皇,再将你嫁给慕容礼?”
“啊!啊!啊!”云珑就尖叫起来,道:“打死我也不去燕国了!不如灭了燕国,把慕容礼送给我当宠物?”
云落眼神一暗,道:“再不得胡说,现在局势紧张。你不给慕容轩守丧,还私自跑回来。成何体统?你先回燕国,我们再想法子迎你回来。不然,段国趁乱吃了燕国,到时就麻烦了。这其中厉害,你必得知晓。其余,由着你胡闹。懂了?”
云珑一惊,道:“回去?想得美!”翻身便溜。
“寒山寺太惹眼了!”云落对着已经消失的云珑笑道:“你那易容术连瞎子都骗不过去!”
“要你管!”声音从窗外抛进来。
夜,又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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