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我刚去阁子里寻你,却不见你的人,不曾想你是来这儿了。”鄯善玉桓温柔的对玉瑶说,浅笑盈盈。
玉瑶对上鄯善玉桓清亮的眸子,也笑了:“刘大哥领我去城郊赏花,我们刚回来。听闻这里最近来了几个西域厨子,刘大哥便领我来尝尝手艺。哥……桓哥哥,你也尝尝呀。”
刘据望着二人,眉眼含笑,问道:“瑶儿,你同王子殿下是故交?”
玉瑶扭过头,对上刘据的眸子,道:“是了。哥……桓哥哥从小就对我很好,我们是一同长大的。”
刘据笑着点了点头,视线里却没有一点惊讶。鄯善玉桓坐在对面,仔细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
终于,他不再盯着刘据,扭过头来冲玉瑶问道:“对了瑶儿,你手上的伤,好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这两日你未来看我,我天天都被云姨喂一大堆的补品,又有兰儿陪着我散步,想不好都难。”玉瑶笑盈盈的说着,时不时还冲静静立在玉桓身后的步青眨眨眼睛,惹得步青也不免脸红起来。
“好了便好。那当日舍命救你的沈兄弟怎么样了?他的毒解了么,身体可有好一些?”鄯善玉桓继续追问,貌似是寻常不过的聊表关切,但却在“舍命”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似在暗示些什么。
听到了沈承欢的名字,玉瑶的脸不禁一红,道:“多亏了你的灵丹妙药,他没有大碍,只是可能因为中了毒的关系,身子骨还很弱,不过正在渐渐的好转。”
鄯善玉桓微微颔首:“这种毒的毒性就是如此,烈性堪比锥心蚀骨。你的性命多么重要,他肯舍命救你,那我舍一枚仙丹,又有何关系。”
一旁的刘据默默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甚爽快,而望着提到沈承欢时,玉瑶脸上神采飞扬的神色,更是懊丧不已。
店小二又端着一坛酒走了上来,悄无声息的放下,轻声说了句“慢用”,复又悄无声息的走了。看来连他也明白,这二位爷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切上齐之后,刘据便招呼着鄯善玉桓和玉瑶,开始尝尝这些菜色。香喷喷的烤肉散发着诱人的热气,光是闻着香味,就够让人垂涎三尺。望着步青和一旁立着的随从,刘据笑着让他们在一旁的桌上坐下,又唤来小二,为他们也上了同等的好酒和菜色,方才作罢。
“不知王子殿下对这样的菜肴可满意?”刘据礼貌的问着鄯善玉桓道。
鄯善玉桓点了点头,淡淡笑道:“西域人的做法虽与我们楼兰的不甚相同,但味道却大同小异。这几个厨子的手艺不错,很有当地的特色。”
“是呢,同之前在宫中唱到的烤肉味道一样,都很可口。”玉瑶也接茬儿道。
“王子殿下喜欢就好。”刘据淡淡应道,又扭过头来,去过玉瑶的碟子,细心的为她剔出了肉中细碎的骨头,确认剔除干净之后,方把碟子递还给了玉瑶,羞得她脸颊泛红,只轻声说道:“我自己来就好。”见刘据只是笑笑,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作罢。
一旁的鄯善玉桓将刘据的一切表现全都看在眼中,面上虽淡淡的没有变化,心里却涌上一股担忧。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道:“瑶儿,你的伤还未好全,还是别吃这些了吧,对伤口愈合不好。”
刘据却接了话,道:“没关系的,王子殿下,因玉瑶受伤的手,我特意让厨子将羊肉换成了猪肉,少吃一点没有关系的。”
鄯善玉桓见状,便噤了声,只露出了清淡的笑容,便继续自己碗里的食物,再不抬眼看着对面的男子。
一顿饭吃的好不尴尬。吃完之后,鄯善玉桓同玉瑶和刘据在一品居门口告别之后,刘据便同玉瑶上了马车,回阁去了。
鄯善玉桓同步青一道,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蹙着双眉,若有所思。
“步青,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那个刘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步青恭敬的应道:“回王子殿下,属下虽未同他有过很深的接触,但自他出现以来,就一直对公主很好,而且听沐兰说,他还是公主的有缘人。”
“有缘人?”
“正是,听说,他们是结缘于一盏灯笼。”
“灯笼?”鄯善玉桓蹙着的眉头更深,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索着,便想起了自己同玉瑶第一次来逛长安的场面,和那盏莫名其妙出现的灯笼,心内了然。
“步青,过几日我便要回楼兰了,公主就由你和沐兰好生照顾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还有一点,替我留心这个太子,好好保护公主。”
“属下明白。”
鄯善玉桓微微颔首,复又回复了沉默的样子,看着来往的热闹,若有所思。
下了马车后,刘据从马车内取出菊花糕点和一坛酒来递给玉瑶,微微笑道:“我还有点事,便不进去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
玉瑶默默点点头,目送刘据上了马车,渐行渐远,方回身进了阁子。可一进门,便看见了趴在二楼栏杆上,闪动着手中的折扇,默默盯着自己看的鄯善玉桓。
唤来沐兰,让她将东西拿去给阁子里的人们分掉后,玉瑶便上了二楼的台阶,缓步走到鄯善玉桓身边,眨着眼睛盯着他,浅笑盈盈。
望着面前眨巴着无邪大眼的玉瑶,鄯善玉桓只觉得无可奈何,收了折扇,便往玉瑶的额头上轻敲了几下:“你呀!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好。”
玉瑶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突然袭击,瞪着面前的玉桓,揉着自己吃痛的额头,愤恨说道:“会痛诶!你怎么忍心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就是因为太担心你,才害怕你会受伤!”鄯善玉桓一脸的心疼,“看你把自己折腾的,都已经瘦成皮包骨头了,还不懂得心疼自己。我难得来趟长安,就让我撞见你身中剧毒生命垂危,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照顾你自己的!”
“好了嘛,别气了。”玉瑶笑盈盈的晚上鄯善玉桓的胳膊,撒娇道,“你不是也看到了,周围都是心疼我的好人。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好不好?”
“我是看到了,在我面前还能如此亲密,真不知你们平时会亲昵到何种地步。”
玉瑶慌忙摇头:“没有没有,他平时可不这样,只是今天,我也不清楚,好端端的何故会对我如此体贴。”
“你说平时都不会如此?”鄯善玉桓蹙了蹙眉,难道一切只是一场戏?
玉瑶的神色黯淡下来:“虽然他平时也对我很好,可总不至于此。今天,说实话,我也有点受宠若惊。”
“那真是奇了怪了。”联想起在一品居里,刘据的镇定自若和波澜不惊,以及在宫中,玉瑶出事那晚他的反应,鄯善玉桓只觉得,事情绝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一只在眼前不停晃荡的手,终于将鄯善玉桓从若有所思中拉到现实。玉瑶甜甜的声音传来:“哥哥,你在想什么?”
鄯善玉桓舒展了愁眉,冲她淡淡笑道:“没什么。”心里却仍是担忧不已。一切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只是自己想太多?
……
吃过了晚饭,玉瑶陪鄯善玉桓在街上随意的逛着。
望着满街的热闹,鄯善玉桓笑笑的说道:“瑶儿,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偷溜出宫来到长安时的景象吗?”
“当然记得啦。那晚哥哥你还吃醋了,扬言说要把我留在这里不带我回去呢。”回想起那晚的凤箫声动,旖旎流光,玉瑶的心中,也溢满了幸福。
那晚,也是她初遇花灯少年的夜晚。一切还仿似就在昨天,美妙的如梦似幻。
“可不是,忽然见你手里多了一盏灯笼,我问你哪儿来的,你却害羞的不肯说。今日听步青提起,我才知道,原来那盏灯笼是心上人所送。可叹我的好妹妹情窦初开,我都浑然不知。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该罚。”鄯善玉桓说着,还冲玉瑶挤挤眼,逗着她道。
玉瑶的脸忽就红了,在旖旎光线的映衬下愈发的可爱:“好哥哥,你何故如此打趣我。你同若妍姐姐不也是有一段浪漫的故事吗?若不是我替你缠着她教我跳舞,你哪有这么多机会接近人家。”
“也对,在撮合我俩的事情上,你可算是居功至伟了。不过你可就快要升辈分了,确定这次要让我把你留在这里,不同我一道回去吗?”
玉瑶扭过头,想了一瞬,方明白鄯善玉桓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随即从疑惑转为惊喜:“哥哥,你的意思是说,若妍姐姐怀孕了?”
“是了,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所以原本想着等你伤好全了再回去的,但现在看来,过几日我就该走了。”
玉瑶的眼里闪过不舍:“真的吗?这么快……”
“别难过,过些日子,你也该回去了。若是你确定了心中的人,不用非要等到一年期满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就能同他一道回去了。但是前提是,你是真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好,不要等到将来后悔。”
“自己的心意?”玉瑶的眉眼里闪过疑惑。
鄯善玉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认真的看向玉瑶:“瑶儿,因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对有的人不想妄下结论,但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并非同你的个性一样单纯。也许我应该把我心中的疑虑全告诉你,但我不想破坏你成长的机会。”
“所以,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用你的心,好好感受,那个住在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吧。撇开一切干扰的因素,撇开那盏灯笼的牵绊,只一心一意去感受,究竟你的心是为谁而跳。这样确定之后,你才不会为你的选择而后悔。你明白吗?”
望着哥哥认真的神色,玉瑶心中一暖,缓缓的点了点头。
身后仍是一片旖旎流光,身前仍是一片苍茫模糊的未来,玉瑶的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