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的确惜命怕死。但纵使你为刀俎,我们为鱼肉,也不妨我有勇气挡在母亲身前。没有能揍死你的力量,但我有想揍死你的心。所以,要来试试吗?”
莞颜脸色渐沉,“既然这么冥顽不化,那就直接送你们去死好了!巧疏星,回影聚风卷。”
她连扇数下,劲风狂澜,二人被骤风卷到空中,动弹不得。
周围的树木在狂风下被连根拔起,草叶花瓣四散零落。任宣城在空中奋力挣扎,冷气倒抽,风刃卷携全身,一阵阵剧痛撕裂着他。邵与煌挣扎着手中燃起火焰,但片刻又熄了下去。
只见任宣城周身的空气连声爆响,间隙处露出一片澄明的光芒,渐渐将他包裹。光束破鸣直冲天际,其光之炽竟是晃得旁人都睁不开双眼。
“宣曌,定星!”
伴着话尾震耳的颤音,方圆数里都被强光所笼罩。一股无形的威压加注在每个人身上,大风溃然散去,光芒拖着邵与煌,将她平稳地放到地上。
莞颜后退数步,避开散射下的光线,满眼警惕地看着那重重光芒之中的少年。
任宣城的身上光纹流转,周围的能量皆以他为中心汹涌奔去。
一只巨掌在空中凝聚,直压向莞颜,她挥扇抵抗。但身上的禹气却仿佛不受控制般不断地流向任宣城,无奈之下,她只得掀起飓风,拉开距离,然后狼狈地逃离。几息之后,一切渐渐都平缓了下来。几道光芒环绕在畔,任宣城稳稳地立于地面上。
当他再睁开眼眸时,光芒尽蕴其中。他倒是无心这些,只是快步跑到母亲身边。
邵与煌看见他担忧的眼神,便猜到他在想什么。挥了挥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母亲,我感觉好奇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而且我还能看出您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和能量波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定星之后的样子吗?”
她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站起来。“你刚才的样子,我也都看到了。虽然声势之大,我所未曾见过,但确实是完成了定星。眼下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然后我再同你慢慢讲。”
任宣城闻言便就向前走去,邵与煌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原只想你一生图个平安顺遂,但怕是难了。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邵与煌母子二人在临河山崖边的一棵巨树下稍作休息。风从她微抬的指间划过,引起了丝丝的痒意。她睁开双眼,目光瞥见任宣城警惕地向四处观望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母亲,咱们在这里歇脚安全吗?”
“我从前读书受教时,曾习得一防御阵法,虽无法抵御他人攻击,但却能遮蔽住阵内人的身形,让外人不得发现。所以宣儿,你先安心在此休息。等我恢复些修为,便就去和余大哥复合。”
说完,邵与煌合上眸子,盘坐参修。任宣城坐在石头上,无聊地拨弄着地上才长出不久的小草嫩芽。
他竟惊奇地感到指尖在向外涌动着禹气,他将手指抬起,低头看去,原本嫩青色的草叶上渐渐浮现出了光纹。
原来这自然之力还会与自己之间相连相通,那也就意味他可以借此建立起媒介,来探知一些领域信息。他试探性地将手放在地上,脑海中影像斑驳,一阵阵跑步的震动声隐约传来。
任宣城还想再继续探探,但脑中突然嗡鸣声大作,强烈的眩晕感直袭而来,他身形晃动,被邵与煌一把扶住。
“宣曌星固然可感万物,但范围与程度却和你的修为息息相关。你刚刚定星,总过量消耗,会损伤自身的。”
“但我现在除了有点晕,其他倒是还未觉得。”
“天空中藏有不可估量的能力,这些力量以星群为载体。在诸星分野下,孕育出许多厉害的星子,散星与主星间含有隐性联系。就像在火属性为主的昱星分野下,我的凤诏星在攻击招式上也都带有火的成分。”
邵与煌看向一旁的任宣城,笑了一声,起身缓缓走了起来。
“从常理论,人幼时经专人助引,会与群星相联应,完成定星,产生禹气。最初这股气息会很微弱,随着修炼逐渐增长,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战斗力也会有所提升。境界也是如此,共分为星霁境、星双境、星魂境、星卿境、星隶境、星傅境、星华境和星雎境。每个境界又分三段,初阶、中阶、高阶。我便就是星华境初阶,能运用的只有本境界的力量。但宣儿你不一样,定星引起了强大的力量汇聚,令你可暂时调用越级之力。”
这些还都不是最令她担忧的,按常理论,主星不可被召唤,也就是说,人们所完成的定星都是散星。
但宣曌星却独有例外,它是八大主星中最强的,也是最特殊的。在那片领域,仅有它一颗主星,而且它的存在和降临皆无从查起。
宣曌星的存在打破了一种既定的平衡,因为它是唯一能成功完成定星的主星。与万物的互联互通仅仅是它的一个方面,作为主星,宣曌星在面对其他散星时,便会产生自然的压制力,而且在宣曌星的加持下,这种压制近乎变态和无解。
如此独特的存在出现在任宣城的身上,无疑于是危险和麻烦的代名词。
听了邵与煌的话,任宣城倒没有担忧之死,反而笑了起来,连眉毛都直往上挑,活脱脱一副自得的样子。邵与煌见状一阵扶额,然后拽了拽他的衣服。
“你可别想太多了,先起来。”
“哦”,任宣城伸手掸掸衣服上的灰,然后无奈地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银镯从袖中掉出来,滚落到了地上。邵与煌看见了,眸光渐渐变得冷冽,并没有动手去捡。
任宣城没发现她的状况,将镯子捡回来,递给邵与煌。她接过镯子的手都直发颤,滔滔恨意迸发而出,难以遮掩。
时日已久,但今日见此物又不免引起了她对那段日子的记忆。
她,家族中不受宠的庶女;他,风光无限的状元新秀。她心里清楚彼此间天壤之别的差距,但就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或许,努努力,也还是有希望的。
不知是否该说天意弄人,当她真如所愿被许配给他时,真真满心欢喜。可喜悦还未尽消,他就又纳了别的女子为良妾,长日相伴。
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因为那一幕幕恩爱的画面,刺眼,痛心。每当半夜醒来时,看着空冷的屋子,摸着另一个枕头,泪水都会从眸中悄悄落下。
久而久之,夫妻情薄,就连她所出的儿子,也不受他喜爱。
她原以为就会一直这样,蹉跎虚耗下去。但却终是幻想,皇帝清除逆党,邵氏一族受到株连。他明知她无辜至极,却直接将她送了出去,连出手挽救都未曾有过。
那日刚下完雨,冷得很,她自己穿着一件薄衣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怕他被冻坏了。流放的处罚让她知道,此生可能都再难有相见的机会。
她多希望他能出来送一送自己,只见一面也好。
可吹了好久的风,却也只等来了那个妾室。她很是亲热,既塞给自己一个镯子,还给了些棉衣、干粮和碎银子。
她本就只是因为嫉妒,才对她有些厌烦。见她此时雪中送炭,心中竟还有些感动和愧疚。之后不久,她的一身修为就尽失了。连一丝禹气也发不出来。
她有些疑惑,但却也找不出缘由。直到杀手突然袭击,镯子被长剑击坏,她的力量再次失而复得。她方才明白,这竟一切都是算计阴谋。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任宣城晃晃邵与煌的胳膊,她渐渐回过神来。
邵与煌笑着看向任宣城,“宣儿,别担心,都是过去的事了。”
仿佛是想起什么,他突然看向四周,“母亲,我刚才探知的时候,感到有人在路上疾行。反正我们也休息许久了,不如先离开这里吧。”
他话音还未落,“嗡”的一声,防御结界就在花瓣落下的同时,缓缓消失了。
邵与煌无奈地一笑,“宣儿,看来,想走是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