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筠城,秋侯府,观秦阁。
香炉中慢慢溢出香气,沁脾的花果香经过微调后更引人陶醉。
秋予正在修剪瓶中的百合花,她拨弄着花朵,找寻着还有瑕疵的地方。一个丫鬟快步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秋予不屑地撇撇嘴,将剪子放到桌上。
“凤归朝,龙移位。也真是亏得他们能想,为了不让邵与煌母子回来,连这样可笑的话都编得出来。不过,倒还真是提醒我了。他们若是不能回来,那下一步还着实不好走了呢。”
她转身走向内室,从床底拿出个暗纹的木匣。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站在旁边的丫鬟。
“霜箬,我很快便就会启程,去黔州一趟。这信你隔日转交给醉愁,京中诸事让她都盯好了。”
霜箬接过信,行完礼后就退下了。
秋予看着她的身影,手指摩挲着衣袖,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虽然人事殊异,但就像夜幕过后,会迎来白日。有些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跑不离。
适才被她提及的邵与煌母子可没得她这般惬意舒闲,隐蔽阵法一破,莞颜便就冲了过来。
“春怨花袭人”,花瓣环绕成圈,卷袭而来。她将任宣城护在身后,抬手间,凤羽飘起,焰火燎燎,飞来的花瓣被尽数焚灭。“凤诏星,虚无千言”,飞羽夹杂火焰直射过去,被莞颜挥扇挡下。
她将扇子掷出,扇刃在半空中回旋。邵与煌侧身躲过,却被她突袭的一掌击中,倒飞而出。
“徇风术”,任宣城唤出一小股旋风,托住了被震飞的邵与煌。
“刚定星就如此,不愧是宣曌星。只是可惜阵法虽破,但效用必定还残留在你体内。时间这么短,只怕是也没能恢复多少吧。何必强撑着和我打,害得我白白废力。”
邵与煌从地上勉强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凤谕焚天邪”,她瞳中火光闪动,炙气升腾,羽毛在空中打转,凝聚成凤鸟之态。
翼刃卷携火焰,扑向还在把玩扇子的莞颜。尾焰缭绕,其势逼人。“那我也只能再劳累下了。巧疏星,回影飓风卷。”桃扇随手挥卷,飓风喷涌而出,将火凤死死锁在其中。没出几息,就被撕得粉碎。
她扇子一横,强劲的风直接就吹散了邵与煌护体的火羽,将他们母子震飞出去。二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直接跌落下了山崖。
莞颜慢悠悠地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只见浓雾重重,不时鸟雀飞出,也未有其他。便就扇着扇子,转身离去了。
风声撕裂,邵与煌一把抓住任宣城,将他护在怀中。
残缺的火翼未能支撑多久,便就渐渐熄灭了。最后几缕微弱的火苗在空中挣扎片刻,随风而逝。
“徇风术”,任宣城手中升起点点光芒,空中的气流分成几股,向他们靠拢。但碍于下坠的惯性过大,聚拢的风团仅仅拖了几分钟。他们还是继续向下,砸断树干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半爬半跑地冲到任宣城旁边,看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相比起她多处的淤青和伤痕,任宣城的伤势明显要轻很多,也就是四肢处有些擦伤。
他看见母亲身上的衣裙都染上了血迹,顿时慌了。“母亲,您赶紧坐下,我帮您恢复一下。不然在这荒野地耗着,肯定会加重伤势的。”
任宣城双手拄地,纷杂的能量化作禹气在指缝间流转游走。当他再抬起手时,周围的草叶已尽数枯死。
浅绿色的禹气被他控在掌心,成束状向外溢出,将邵与煌包裹在其中。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已渐渐止住了血。邵与煌也觉察到了,她忙看向自己手肘处的伤口,才片刻就已愈合了很多。
“你这治愈的能力不赖嘛。”
“嘿嘿,还好还好,就是一般优秀而已。”见他在那里挠头傻乐,邵与煌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母亲,您看,我们掉下来这么久,她却没有继续追赶,或许是觉得我们摔下来就活不成了。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反而算是安全的。我刚才抬头的时候看见,那里还有炊烟升起。我们可以去顺道问问路,然后进城。”
顺着任宣城手指的方向,邵与煌也看见一缕升腾起的炊烟,但是她却并没有接话。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
“母亲是在担忧些什么?”看见邵与煌欲言又止的样子,任宣城又细想了想,也并未觉得有那里欠妥。
“入城虽是个办法,但那幕后之人想致我们于死地,必然是会在这趟回京之路上准备万全。可能黔州城就是个明晃晃的套路,只不过眼下也无其他出路。我们就先隐匿身份入城,再设法和余毒愁联络。我现在还未完全恢复,若是莞颜再来,就未必能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那个余叔叔自己留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邵与煌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他来说,那些人可不够看。见母亲神色轻松,任宣城便也就放心了。
清爽的风又吹进了这座毗邻边境小城,每到这时,都是城中百姓们最欢喜的时刻。黔州城终年不离风沙,这样的日子总是少之又少。
细雨落下,顽皮的孩童们总会结着拌跑到街上去玩闹。
碍于交通不便,时鲜水果和流行的服饰都少有运来。但对于曾久居玉筠城的邵与煌来说,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少了规矩教条对人的束缚,让这里的生活多了份自由,大胆和热烈。
“看这里的景象,人们友善,商铺兴盛,大抵知州也是个不错的父母官。应该不会与歹人沆瀣一气,刻意为难于我们。”对于许久没见过人们熙攘、商贩叫卖的任宣城来说,这些都新鲜得很。
正巧旁边有个杂耍表演,他便激动地拉着邵与煌一同挤进人群中。那个场中央的大汉正在表演喷火,火把上的火被他连吹两下后,燃得更加猛烈。
坐在茶铺里的秋予带着顶白纱斗笠,笑看着他们。手中光纹流动,“遣火咒”。
火把本就离任宣城不远,突然之间火焰窜了几丈高,直扑向他。
任宣城冲茶铺那里瞥了一眼,看见一个带斗笠的人正起身欲离开。既然敢算计他们,那就别想轻易离开。“覆水令,徇风术。”水滴汇聚在他周身,将火焰尽数挡住。旋风在空中化作数道锁链直逼向秋予,在晃动的白纱下,秋予冲他微微抿唇一笑,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任宣城无奈地叹口气,挥手散去旋风。
邵与煌刚想过去,面前一辆马车经过,帘子半掀,露出弩箭的箭头。她还未来得及提醒他,箭刃便射了出来。她双手燃起炙焰,在半空中便将它们全部炸毁。
等邵与煌再想去寻那辆马车,已是找寻不见。任宣城跑过来,“母亲,这城里也不安全得很,刚才还有人想借喷火表演偷袭我。”
“幸好是你那里出了动静我们才警觉起来,不然那马车上的弩箭就会要了我们的命。但看今日的阵势,他们应该是没有能与我正面相抗的人。我们先去找个客栈,稍作休息,然后再设法与此地的仙名宗分部联系,看能不能为我们安排回京的马车与护卫。”
“嗯。”
他不太清楚母亲同仙名宗的关系,虽然以前也有往来,但他那时太小,记忆已经不清晰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仙名宗大长老亲自前来,那其中必然有宗主的授意。若真是让自己猜中的话,那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两人随机寻到个客栈,付完房钱后,就都回去休息了。
对面的酒楼里,一个男子正站在窗前,身后一人快步走进来。“大人,属下已打听到了他们的房间牌号。”
“你好好在这里替我盯着他们,有何事别轻举妄动,先来报我。”
任宣城待在屋里有些闷,便将窗户推开,正巧看见对面的人。男子见状笑着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后不顾他满脸的错愕与发懵,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离开了。
任宣城只道这人是有毛病,便没再理会,转身会床上睡觉去了。
许是过了好久,窗外的鸟鸣声不再能听见了,月亮半漏半隐,夜色与灯火交映。
任宣城肚子饿的直叫唤,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听见母亲的敲门声,便笑着跑去打开门。
“上街去看看夜景,顺便吃点东西如何?”
他猛点着头,邵与煌便抬手捂住唇边的笑意,转身走出去。任宣城见状便小跑着跟到后面,景色美不美他没放在心上,但是有好吃的,真是件值得开心的好事。
他们从客栈出来,绕到了福安街上。任宣城正盘算着吃些什么,就看见一旁的酒楼门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拽着一个少女,看架势是想把她硬塞进马车里。
“母亲,您看那里。”
见到这一幕,邵与煌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不清楚那些人的意图,可她却十分清楚。这种情景她不是没见过,那少女表情极其不愿,但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动作,怕是已中了软筋散,根本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