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未必能治世间所有病症,譬如经年累月的沉疴重恙,千方百计找到戚神医的结果也不过是多延了几年寿命而已。
入冬时,紫袖的病已经相当严重,连出外行走也要靠人搀扶才行,夏倾鸾几次提起终于换来不耐烦的应允,云衣容获准自由出入破月阁为紫袖诊病煎药。
对夏倾鸾来说,可从她口中探知弟弟程萧白的近况,免去频繁书信麻烦;对紫袖来说,可以时时刻刻监看着她,防止她对红弦或阁主有所图谋;对云衣容来说,这是再次接近韦墨焰并伺机挑起他与红弦矛盾的最后机会,不可浪费。
破月阁只这三个叫得上名字的女人,各怀心事。
紫袖知道云衣容对韦墨焰倾心,却想不到她的执念竟会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所以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二人将在自己病情好转后成亲时,并没有注意到身畔那双阴毒的眼睛。
厌恨,嫉妒,痛不欲生。
云衣容明白,再不有所行动一切将成定局。当晚,她毅然打开了藏于梳妆台中的精致玉匣。
月耀安冷,喧嚣尽歇,动荡的江山天下在夜色寂静中沉睡,谁也未曾听见看见引发旷世之乱的那只小虫嘤嘤飞起。
这时日正是靖润二十一年十二月,兰陵天寒霜冻,万物无声。
“红弦最重视之人有三,韦墨焰,万俟皓月,程萧白。前二者自是动不得,可设计的便只剩程萧白。他是个木头脑袋没什么心计,要算计倒也容易,只不过在他身边还有个息少渊,有这个障碍在,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半分。”
孤院矮房,烛光摇晃,燃着的灯芯发出滋啦爆响,微小尖锐,妃色裾裙摇曳拖地,娇小身躯投映在墙壁上,被黯淡油灯拉出细长的影子。
和她见面的依旧是破月阁内那人,与她谋划,对方自然不会主角亲现。
“云姑娘分析得条理清晰,如此未雨绸缪,可是有何打算?”
“你们若能俘得程萧白作为要挟,红弦必定言听计从,绝无反抗,但前提是要摆脱息少渊。以他的聪明才智加上武功人脉,想要救回程萧白再容易不过,不想前功尽弃就把重点放在他身上好了。”云衣容字字平稳,丝毫没有平日温婉娇羞之状。
这才是真实的她,想要将红弦除之而后快独占那个男人、被世事所逼不得不抛弃良善的狠毒、可怜女子,而不是躲在一无是处的相公怀中伪装幸福的程家少夫人。
再温柔贴心,程萧白带给她的也只有无尽憎恨与厌恶而已,谁让他与那个女人如此相像呢?
对方也没料到她会对新婚丈夫如此绝情,言语中亦带着嘲讽之色:“无尘公子若是知道心爱的娘子如此待他,想必后半生绝不会眷恋红尘了。”
“废话少说,你不是也一样吃里扒外为人狼狈么?大家彼此彼此。”
谁也不想毫无原因当人棋子不见阳光,这句话戳到了两人痛处,一时气氛冰冷至极。
任务在身比不得云衣容私下恩怨,那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韦阁主因红弦对卢堂主痛下杀手,我也不会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只是卢堂主于我有再造之恩,这仇我必定要报,红弦,绝对留不得。我这里有条妙计需得你配合方能完成,云姑娘愿意的话,可以一看。”
一封素笺推到桌上,云衣容迟疑片刻伸手接过,大致浏览了一遍。
这计划倒是天衣无缝,不过对程萧白未免残忍了些。有红弦这么惹人关注的亲人,也不知道他是幸还是不幸,然而这些没有评说的必要,能除红弦便是最好的选择。
“我会依计划行事,别忘了你们的许诺——杀红弦,绝不手软。”借着烛火烧毁信纸,明灭的火光映得娇俏粉颊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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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因前夜偷偷外出染了风寒,第二日陪程萧白吃过早饭后云衣容便虚弱得卧床不起,忽而头痛,忽而呕吐,昏昏沉沉一身虚汗。
程萧白急得团团转,把城里所有郎中都请了个遍,一时云衣容房前坐满相识同行互相寒暄闲聊,倒像程府摇身一变成了兰陵最大医馆一般。
“梁大夫,她情况如何?”第一位诊察完毕,程萧白几乎是飞身扑上,拉着大夫的袖子不肯松手。
“少夫人不过是微感风寒而已,喝些热姜水闷起大被休养两日便好。”梁大夫拂了拂羊角胡须,脸上笑意盎然,“倒是老朽要祝程公子少夫人大喜。”
程萧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满面疑惑,大夫只好直白道:“少夫人有喜了。”
珠胎暗结本是天大喜事,然而,程萧白笑不出来,云衣容亦是晴天霹雳般瘫在床头。
成亲一月有余,程萧白对云衣容爱护有加一片温柔,外人看是伉俪情深惹人羡慕,却有谁知,二人并无夫妻之实。
腹中孩子,不是他程萧白的。
“你胡说……你胡说!”一声凄厉,竟是病弱的程家少夫人拼命抓起枕头向大夫砸去。房内侍女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梁大夫也满脸莫名其妙。
“杏烟,送梁大夫回馆……其他家大夫也一并散了吧。”轻轻挥手,饶是心乱如麻,程萧白依旧没有忘记身为丈夫的本分,轻轻搂住激动的妻子加以安慰。
不足片刻,程显功闻讯而来,听得情况马上便明白其中缘由。程萧白是他的儿子,尽管嘴上不说,夫妻二人夜夜分房而睡的事他怎会不知?只怪这孩子太过善良单纯,一颗心都拴在了云衣容身上,所以即便当初听说程萧白要娶一个被人污了身的女子时他也未加阻拦。
流言蜚语无所谓,无论风雨都有他为自己的孩子遮挡,他祈求的,只是能让程萧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可如今,那颗纯善无尘的心,必然伤了。
“去找个口舌老实的大夫把孩子打掉,此事任何人不得外传。”程显功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云衣容木然点头。
肮脏身子嫁入富贵之家本就短口气,苍天不仁,竟然还让她怀上了十恶不赦的淫贼之子,程家如何能留这孩子?婚后找遍各种理由不肯与程萧白圆房已是万分离谱,眼下,随他们怎么摆弄吧。
“爹……”程萧白看了父亲一眼,垂头抱紧浑身虚汗的妻子,颤抖着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这孩子,是我的。”
云衣容愣住。
他说,孩子,是他的?
唇上一抹苦笑,哀婉绝望。
程萧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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