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笑了笑,神秘兮兮的靠近陈应,低声说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你看朝中几位王爷,那位最得皇上赏识?”
陈应迷茫的眨了眨小眼睛,无辜的说,“恕下官愚昧,下官不知。”
魏青摇了摇他硕大的头颅,忽而笑了起来。
是啊,自己居然忘了这陈应是右相府里最不起眼的下人,怎么可能见过几位王爷呢?
于是将口中的一块肉嚼了又嚼,看着陈应急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冷哼一声,方才继续说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家之言,陈先生可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下官不敢。”陈应恭恭敬敬的起身作礼。
魏青大笑着把陈应按回椅子里,笑道,“琳琅,你先退下去吧。”
琳琅眼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应,有欣喜,有担忧,还有着莫名的不可言说的情愫。
魏青把琳琅与陈应的表现看在眼底,想着自己的前路,不由嘿嘿一笑,接住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阜阳王,也就是大皇子,生性温软怯懦,虽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实在不适合挑起这个重担。”魏青说着,把放在一旁的代表阜阳王的筷子拿开,又指着一条红烧鱼说道,“正阳王皆龙武大将军,也就是二皇子,生性好战,托之以国,百姓可安?”接着又是三口两口吃下了可怜的小鱼。
陈应听得似懂非懂,时而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所幸此时尚早,小店之中客人并不多,就是刚刚邻桌的那群人也早已散去。
小二百无聊赖的以一种舒服的姿势趴在柜台上,两眼无神,紧盯着敞开的大门。
看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魏青似乎很满意陈应的警觉,又抓过一把瓜子,撒在桌面上,“这就是六皇子,因其年幼,尚未封王,一直依附在正阳王门下,若以利散之,必可成功!”
陈应慢悠悠的点点头,似乎明白了魏青的意思。
魏青笑着勾住陈应的肩膀,随手将二两银子扔在了小二站着的柜台上。
小二眼都没有睁一下,依旧是懒懒的看着门外。
陈应忽然觉得周身有一股冰而湿的寒气,沿着自己的脊背缓缓攀升。
这小二的表情,他很熟悉。
当年从楚宫逃走,在那样的一个小店里,妫芷唱起了那首预示着死亡的美妙的歌,之后,那个小二便紧紧捏着金豆,安静的坐在楼梯上,永远的睡了过去。
陈应打了一个寒颤。
迎面刮来了清晨寒冷的风。
“你冷吗?”魏青笑嘻嘻的问道。
陈应艰难的点点头。
眼前这个笑嘻嘻的人,他可以认为他心术不正,认为他手段卑鄙。
可当自己真正的面对着自己未来的道路时,依旧迷茫。
眼前似乎有一层浓浓的雾,隔开了自己和这个笑着的凶手。或许,这就是权力的利益吧。
或许,多少年后,自己也会杀人成魔,身染鲜血,而后笑着离开。
“来,给你披上这个衣服,这早上确实有点冷的。”魏青笑嘻嘻的解开自己的大氅,披在陈应的身上。
陈应艰难恐惧的表情瞒不过魏青,魏青自然知道陈应为什么会感到寒冷。
可他不说,这就是计策。
文人啊,若要收复,必须以利趋之,以死吓之,以情动之。
魏青笑了笑,拍拍陈应的肩道,“咱们快点回去,应该还能赶上上朝,今可是你受封的第一天,不能迟到了。”
陈应看着魏青,扯动嘴角。
魏青去叫马车,他忽略了陈应的表情,他以为那是笑。
太和殿。
门外早已挤满了熙熙攘攘的群臣。
魏青得意的拉着陈应的手,缓步走上汉白玉的台阶。
陈应低头去看,那汉白玉里镶嵌了积血石,条条纹纹的血丝样的斑纹隐隐现现。陈应心惊胆战,却曾浴血,可当自己以另一种身份踏上这象征着权力最顶端的台阶时,仍旧是胆颤。
谁知道这积血石里,就没有掺一丝真正的鲜血?
魏青像是陈应的引导人般,拉着陈应的手不断摩挲着,像群臣介绍,“这是皇上新封的修纂史书的陈应,你们都认识认识吧,以后同朝共事,免不了碰在一起,他若是有个什么不对的,大家还多多担待,多多担待啊!”
陈应别扭的走在魏青的身边,恭谦的笑。
“见过李大人。”
“见过蒋大人,久闻贤明……”
“见过……”这句话却被陈应生生的咽了下去,沈觉满脸清高的看着天,并不曾注意身边何时多出来的陈小子。
“沈大人……”陈应恭恭敬敬的转到沈觉的面前,沈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陈应见几次无效后,便干脆的跪在了那里。
“大人若是不原谅下官,那下官情愿永远跪在这里。”陈应动情的说着。
沈觉的脖子微微动了动。
群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觉和陈应。
今早沈觉大闹小店的传言早已传遍了朝堂,众臣议论纷纷。现在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为何不看?说不定以后在皇上面前说笑说笑,皇上还会封自己一个更高的官位呢。
“今日下官唐突,败坏了大人的门风,情愿大人则反,下官绝无怨言!”
陈应一番话说的不是很得体,但却诚心诚意,周围人看着也觉得这陈应有几分胆量几分见识,这样一想,只觉得眼前蓝衣少年的气质更胜初见。
沈觉这才哑着嗓子回答,“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记住往后万万不可再做出有辱我门风的事情!”
陈应欣喜的站起来,“多谢沈大人,下官明白!”
魏青呵呵笑着,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看着两人重归于好,他是盘算着让陈应与沈觉和好,然后将沈觉拉拢到安阳王党里面,这样左右二相一相在安阳王,还怕皇上不动心么?
可见陈应这小子确实聪明,日后定要多多提携提携。
这是,太和殿的金门訇然中开,有执礼者尖声宣叫。
群臣停止了窃窃私语,迅速的排好自己的队形,凝重的向前走去。
陈应作为新封的五品官吏,整整自己的细葛衣领,顺手把蜡丸塞进了内衣的兜子里,随着人流走向前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太和殿,他想要的权利和得意,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