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步入内室。
晋阳王恭谦的点燃明灯,跪坐在地上,看向陈应,先问道,“国士这一走……该有多久?”
陈应敛气,低声答,“臣既为活佛,自然该替草原负责。直到草原的新王诞生,且可料理政事,臣方可离开。”
晋阳王又问,“都说活佛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是?”
陈应好脾气的笑答,“王爷莫听宵小诳语。”
“这么说来……活佛也是会死的吗?”晋阳王眸色一暗。
“那可……”一个不字还未出口,窗外一阵大风卷过,撞开了本来就虚掩着的窗子,明灯依次而灭。
黑暗中,似有利刃逼来。
“王爷这是所为何事?”陈应强装镇静。
“不为何事。”
晋阳王嘿嘿一笑,手中利刃压下三分,已有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晋阳王仍旧不放心,又压了压,感觉被什么硬件抵住的时候,自以为那是骨头,于是笑着拿起刀子。
“因为……你是活佛,是国士,更是三哥的入幕之宾。”
“哦,臣明白了。”陈应飘渺的声音似是从自己背后传来,晋阳王愣了愣,随即转身,手中的刀毫无目的的挥舞着,“你在哪里?”
“我在王爷的心里。”
陈应笑的温柔,而晋阳王听来,愈发的恐怖。
既然刚刚被自己杀死的不是陈应,又是谁呢?这样想着,慌忙跑过去将洞开的窗一一闭合,转身的刹那燃起明灯。
陈应分明就是含笑躺在那里,胸前的那血迹骗不了人。
晋阳王长呼了一口气。
“王爷,莫不要得意忘形啊,想想当年的阜阳王。”陈应的声音这次来自头顶。
晋阳王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憷。慌忙扔下刀子跑向举行宫宴的大厅。
还未到殿上,便听见陈应的声音传来,“微臣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故而来迟了,还望皇上与众位王爷原谅。”
“无妨无妨,能请国士前来便是莫大的荣幸了。”这是安阳王的声音。
“活佛这一走……该有多久?”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晋阳王愣住。
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分明就是自己刚刚提的那个问题。而自己与死了的陈应,分明都在内室之中。
侧耳间便听到了陈应含笑的回答,很爽朗,“臣既为活佛,自然该替草原负责,直到草原的新王诞生,且可料理政事,臣方可离开。”
晋阳王觉得自己的背上仿佛扎了无数根小刺,心如刀绞,坐卧难安。而那颇像自己的声音又一阵阵的传来,更是令他不寒而栗。
他顿了顿,忽然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不由自主的跑向了大殿。
而刚刚还觥筹交错的大殿,因为他的出现,忽然乱了起来。
“啊——”这是那个年老体衰的皇上发出的叫喊。
安阳王把剑冲上御座旁,挡在天合帝前面。正阳王萧玉和陈应都很有眼色跑去挡出天合帝,怒目看向晋阳王,随即萧玉还煞有其事的喊着“抓刺客——抓刺客啊——”
然后,那个假的晋阳王就一个箭步冲来,提出了迷迷糊糊的晋阳王的衣领,骂道,“你小子是何方妖孽,居然敢来谋害皇上?”
我谋害皇上?
晋阳王心中依旧在奇怪。这乱哄哄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眼前这个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啊?为什么二哥和三哥都这样凶地对待自己?还有那个陈应……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何还精神抖擞的护在父皇身前?
不由向前迈了一步,拱手道,“父皇。”
那个假的晋阳王抽出剑,抵在晋阳王的颈上,“走,跟我去次刑部。”
天合帝更是分不清眼前这乱哄哄的一片,为何忽然出现的这两个晋阳王都是如此的相似呢,只是那个护着自己的更像是真的吧,即便他是真的,为何在那个人叫出父皇后,显得如此的慌张?
可巨大的恐慌下,天合帝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开口。
眼角已然看见是陈应,可却说不出来。
陈应挂着一抹温柔的笑,低头望着自己,像是嘲讽。陈应的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天合帝定下神,看着陈应唇部的动作,自己捻于心间。
良久,方才醒悟。
陈应在说,皇上,痛快否?
照现在看来,那护着自己的晋阳王一定是假的了?天合帝眼色发狠,一把推开陈应,只是这一瞬间,忽然又卷入一阵风来,扑灭了大殿中千百盏的宫灯,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天合帝忽然觉得身侧一冷,来不及说话,粘稠的血液也滚落了出来。
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合帝依旧躺在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只是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围在身侧,小女儿妙如甚至还有哭过的痕迹。
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由哑声问道,“我怎么了?”
抬手想要像曾经那样抚上女儿的秀发,蓦地发现自己原本还不怎么显老的手背上,已经爬上了丝丝青黑的血管,垂暮的老人,原来真的如此恐怖。
“陈应呢?”
想起刚刚那场变乱,天合帝冷声道。
萧琪开口,“风起后有刺客来袭,国士为了父皇安危而挡在了父皇的身前,刺客的剑穿过国士的肩胛刺到了父皇身上。国士已经昏迷了,圣巫正在全力拯救。”
他?
天合帝显然已经不再信任陈应,刚刚那句话,是比什么都有力的证明。只可惜当时几个儿子并未见到,倘若见到了,谁还会相信国士受伤很重?
“刺客抓住了吗?”天合帝又道。
“抓住了。”萧玉轻笑,只是脸色有几分吞吐,不似往日般痛快。
“是谁?”天合帝再次耐着性子问。
“是……小弟。晋阳王。”萧玉压低声音说完,犹豫着看了看天合帝,又看向四周,不知怎么回事,早就觉得这小子不正常,不想却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这不是明摆着要栽赃于陈应啊。还好自己眼睛尖,这小子刚动完手就被自己抓了个正着。
“他人呢?”天合帝明显非常生气。
“就地伏法。”萧玉飞快的说完,低下头。
不想听完这句话后,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妙如忽然又哭了起来,字里行间隐隐还说出“姐姐”等字样。天合帝听的恍惚,让太监遣退了几人,问哭着的妙如道,“你好好说,姐姐怎么了?”
妙如看到四下无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良久方揉着通红的眼睛,低声道,“姐姐就是今日的晋阳王……现在恐怕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