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合帝不敢置信,“她不是走失了嘛。”
妙如哭的更加的汹涌澎湃,“哪有……她自己偷偷跑回来的,一直就在这宫里,只是我怕父皇责骂,未曾告诉父皇罢了……”
天合帝只觉得眼前一阵灰暗。
“父皇……”
“父皇!”
一直侯在门外的萧玉和萧琪听到内室的动静和妙如的哭喊,慌忙跑了进来。
天合帝颤巍巍的睁开眼,不信任的打量着两个儿子。原本就单薄的萧氏家族,现在更如三秋之树,删繁就简,只剩下了两儿一女,甚至还不如有些普通富户。
儿孙绕膝之福,恐怕自己这辈子没法享了。
只是这储位……天合帝每思及此,心中便是郁结。起初定下的是阜阳王的名字,本以为天朝万物具足,只欠礼教,谁知阜阳王心中却憋了一股气,偏生将这大好天下搅得不再安生。
按理来说,大儿子没了,皇位该由二儿子继承的。
只是萧玉近年来结党营私之名也未曾少传,皇位交给这样的人,如何放心?再看向萧琪,恭谦有礼,进退有度,何况一直都是光杆王爷一个,只是……他的眸色太过晶亮,谁知道背着自己,他又做过些什么?
萧琪忖度着天合帝的一举一动,见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和二哥身上流转,便明白这是在吩咐后事了。
恰好此时陈应匆匆赶进,逢人便问,“天合帝如何了?”
天合帝虽然体力不支,但模模糊糊的仍是辨出了陈应的嗓音,回想起那刺客行刺一幕,若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行刺自己?定是那陈应,也难为他斡旋了许久。
只是心中郁结,一口鲜血喷出。
恰好萧玉转身去看陈应,萧琪上前,轻轻擦拭着天合帝颌下滴露的鲜血。不经意间俯身,“父皇……其实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儿臣策划的……”
声音很轻。
“你……”天合帝刚刚还没有缓过来,又听见萧琪如是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待到萧玉回身,只看到天合帝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萧琪,辩不出喜怒的口型也一直说着,“你……你……”
陈应按时赶到,见此情景,长跪在地。
“微臣谨记皇上遗训。”
萧玉幡然醒悟,心中虽是气恼,却也上前拉着萧琪跪下,“父皇请放心,皇位只管交给三弟,三弟由这个才能,我自当辅佐三弟,效仿周公。”
天合帝又喷了一口鲜血,方才带着不舍与恨意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一直谋划着夺取皇位的,真的是这个双眸如星的儿子。真的很恐怖,原来他和国士已经联手,怪不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波澜不惊。
“多谢国士了。”走过陈应时,萧琪低语。
萧玉忽然转身,指着萧琪道,“其实……父皇刚刚想说的,是你这个逆子吧。”
萧琪顿住。
陈应有些不自在,眼睛不知道该盯着那里。
“不过没关系,你想要这个皇位,你且坐去。”萧玉哈哈一笑,上前勾住萧琪的肩膀,“我已经没了兴致了。天下这担子太重,我怕我挑不起来,既然你为了这皇位也如此的劳心费神,那你就坐好它。”
“谨记皇兄教诲。”萧琪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是在看向陈应时,分明多了一份欢喜。
陈应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略略看了一寸墙角,忽见站在那里一直未曾说话的妙如,轻轻一笑,轻快的走了出去。
难怪呢,难怪她让妫芷去善后时妫芷说一切都好办。
难怪妫芷装出的晋阳王会把那一剑深深的没入自己的体内。
原来她利用了她。
而妫芷,也巴不得用这个机会,除去自己,除去她的主上在这皇权之路上,最大的障碍。
各为其主,各行其是。
放心吧,妫芷。我不会为难你的。
陈应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沾着血迹的靴子毫不在乎的走过那只许天下至尊踏上的软毯,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去。自己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夙愿,仿佛就快要实现了。
“哎,国士请留步。”萧琪忽然出声,“昨日见血,许对国士今日去草原不利。”
“我既是草原活佛,何惧此?”
陈应匆匆一揖,转身离去。
脚步略显得有些慌张,他太累了么?萧琪未曾多想,看了看萧玉,笑道,“二哥,要不咱们……后宫里的娘娘们可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萧玉又笑了笑,指着妙如道,“她怎么办?”
“小妹?”萧琪仿若刚刚看到这个人般,轻轻笑了笑,“小妹可曾许配人家?”
妙如茫然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有些不安。这是要干什么?父皇已丧,为何平日里斗鸡斗狗都要闹出矛盾的两人今天出奇的一致?
“自然是……许配了的。”萧玉明白了萧琪的意思,笑道,“不过如今看来,也不能嫁了,先守在宫里替我们打点上下吧。不过发丧的时候,就让小妹的婆家来主持。”
“二哥说的对。”萧琪由衷的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轻松。
第二日。
陈应风尘仆仆的赶在去草原的路上。
中原的大地,却迎来了一场悲歌。素白的挽幛飘满了京都,百姓们都披麻戴孝,唏嘘不已。萧玉和萧琪走在前面,手中的纸花飞了漫天,哀恸的表情让不少的人潸然泪下。
妙如隔了窗子遥遥的望,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得见一阵阵的哀乐,声细若发,消融在这暖暖的,五月的微风中。
陈应到达草原后,四大王刚刚撤去按照中原习俗摆放的白幡。陈应跳下马,跌跌撞撞的向前。
“活佛……”有人上前搀扶。
陈应挥手让他走开,自己在铁木格的墓前跪下。
手中的格桑花轻轻放在墓前,心中一阵揪痛,哑声道,“为何不天葬了?”
“王爷有令,说草原既是中原的藩国,当以中原之礼安葬。”身旁的人迅速的回答。
“他真是这么说的?”陈应不信。
冰凉的指尖却已抚上花岗石的墓碑,铁木格……你可真是一个傻子。一个地地道道的傻子……你忘了你是草原人了吗?
“活佛不必太过哀伤。这是王爷给活佛留下的字条。”立刻有人过来扶起陈应,“活佛请帐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