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去歇歇吧。”萧琪好意的扶住陈应,“请国士相信,无论是什么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
便是陈应回府坐在了桌子前,脑中仍旧一次次响着萧琪的嘲讽:“你是草原的活佛,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可是……铁木格,你真的未曾告诉我,未曾告诉我,草原之眼便是你的命。
若有一日,草原之眼不见了,你也会不见。
可是……铁木格,你要我如何相信呢?你要我如何相信,一个大活人的生命,会和草原之眼联系在一起?
指尖毫无意识的画出那邸报上的字迹。陈续坤不知何时悄然走进,凝眉看着陈应的指尖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忽然摇晃着陈应的胳膊道,“你会写藩文?”
陈应看到陈续坤,不又笑了笑,为何每次在自己失意时,总是这两个孩子轮流出现?于是笑道,“你认得?”
陈续坤骄傲的仰起头,“这是我的家乡字,我怎么能不认得?”
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陈应一把抓住陈续坤,“都能认得?”
“十之八九吧。”陈续坤笑笑,随即皱眉,“好痛!”
陈应飞快的起身,走出屋外,“你在这里等等我啊!”
不多时,那封邸报已然被公公正正的摆在了桌子上,陈应满怀期待的看着陈续坤,“这些上面写着什么,你倒是都认一遍啊。”
陈续坤皱眉,“急什么啊,让我慢慢看看。”
“这是……”陈续坤指着其中的两个字,道,“这两个认不得,不过下面这一个是个王子,大约就是什么王吧,于前四天在草原上死了,死于叛军的暗算。”
“没了?”陈应略有失望。
“是啊,难道还要让我逐字逐句的翻译啊。”陈续坤不满的从小凳子上跳下来,“再说了这可是邸报,是国家的机密,你敢让我看,我却不敢看,就这样啊,我把大体内容翻译给你了。”
“你还没说叛军是谁。”陈应有些着急。
“好像是一个什么叫冯英的人。”陈续坤心不在焉,双目瞪着天花板,煞有其事。
陈应了悟。
心内如同五味真火与千年寒冰反复倾轧。
好你个冯英……竟然把注意打到了这里。陈应攥住拳,暗暗发誓,冯英,你且等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从里屋找出冯英赠给自己的雌剑,陈应大步走了出去。
然而被屋外的风吹了吹,陈应又醒悟了过来。
京都这么大,自己要到那里去找冯英呢?这样漫无目的,岂不是浪费时间?此刻让冯英多活一刻,对她来说,对铁木格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国士。”
玄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公事公办的态度,“请国士听我把话说完。”
陈应怒道,“干你何事?”
玄羽不紧不慢,“我是见证人。那三天……我一直都在他的旁边。”
三天?他的死……难道整整经历了三天?陈应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快点说,说完我去宰了冯英!”
玄羽推过一杯茶,“你先喝点茶水。”
陈应一饮而尽,双目通红,“快点说!”
玄羽叹了一口气,时光回转。
第一日。
铁木格骑着马巡视草原,忽见帐篷外长了一簇娇嫩的格桑花,那些被他刻意珍藏的记忆忽而便破土而出。那个鲜活的女子,那个坚强的女子,那个娇媚的女子,无论那一个,都被他精心收藏。
忽而记得她曾说要与玄羽对弈天下,而为王者,驰骋天下最不可缺的,便是一头好的坐骑。草原是盛产好马的啊,他在斜阳里轻笑,只为那个女子可以带着他的祝愿翻云覆雨,执掌天下。
铁木格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从草原正中出发。
赶着一点点落下的太阳,希冀可以在日落前到达中原,然后将身后的好马在清晨赠送。
映晨映晨,这才是映日如晨的真正含义。
铁木格自信的笑,侍卫昼夜奔驰。
“好心人们……”途径一处山谷,一个老头颤巍巍的迎过来,铁木格俯身问话,却觉得胸口一热,那老头脸上的求乞已被得意所覆盖。
铁木格没有说话,一剑杀了那老头。
因为是黑夜,没有人能分得清铁木格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多些,还是那老头的多些。
第二日。
人声鼎沸,已是中原。
此刻城门正掩,毕竟天刚蒙蒙亮。
铁木格率先下马,招呼身后的几个侍卫原地休息,顺便将那些宝马们一一喂足了草料,等着城门打开时第一个进去。
“什么人?”守门的侍卫低吼。
“贩马的。”铁木格笑的谦和。
“进来吧。”那守门人道。
一个侍卫示意铁木格让自己先进去,城门只开了一条缝,自己的侍卫,毕竟对中原还是有戒心的。
铁木格默许。
待看到那侍卫的后背有剑尖射出,那侍卫回头,鲜血满面。
只是那尸首却依旧被当做是诱饵,死命的拉入城内。
铁木格等人骑马飞驰而去。
为王者,并非没有感情,只是那侍卫用命唤来的逃生之路,他不敢辜负,也不能辜负。
乱箭如雨,从城门上纷纷射来。
铁木格身后的侍卫紧紧跟在铁木格的身后,用长戟拨去飞来的箭锋,有一支箭还是透过一个侍卫的尸体钉在了铁木格的背上,铁木格笑着拉下那尸体,拔出箭头。
笑骂,“他奶奶的,这箭射的可真狠。”
第三日。
随着铁木格前行的只留下了两名侍卫,此刻处在一户山野人家的菜窖内,三人相视而笑:逃出来就好。
“喂,下面藏着的人,官兵来了。”
上面一个老头喊着。
许是第一日被那老头骗了,铁木格对这些人再也生不出丝毫的信任,一个还算年轻的小侍卫却欣喜的爬了上去。
铁木格等的胆战心惊。
那小侍卫再次下来时,面容苍白。
另一个侍卫迎过去,“怎么……”话为说完,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铁木格飞身抓走他,“他已经死了!”
那剑撕开了铁木格的衣衫。
随着两人一起下来的,便是那个小侍卫的尸体,背后还插着一把短剑。
淬过毒的剑头没入铁木格的肩头。铁木格笑着斩断在外露着的剑柄,“我们回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