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似有浅浅的呼吸,还有几双等着看好戏的眸子。
陈应恍若不觉,轻轻的走向这个受伤的人。
白衣胜雪,鲜血如花。
不时的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吸声,浑浊而沉重,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断气。
陈应轻轻的走过去。
受伤的指尖轻轻触了触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哎呀。”低低的哀叹,周围似乎有人按捺不住就要出来。
陈应不知道,只是皱起眉看着躺着的男子,所谓的莫离的朋友。
拥有每一个善良的女子应出现的表情。
走过去,轻轻为那人掩了掩被角。
随后躺在那人的身边,似乎在自言自语,“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呢?我只是落水而已,我仅仅受了惊,可你却伤的这么重,我心难安啊……”
那人吃力的转过头去看陈应,眼里分明涌动着感慨与愧疚。
陈应依旧在说,“我没事……可是你却……”
那人抓住陈应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是从那人的眼中,轻而易举的看出了那人对陈应的情深意重与托付之感。
陈应只觉得指尖一疼,再次晕了过去。
莫离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冷眼看着晕过去的陈应,努努嘴示意那婆子们将陈应抱回床上,他则担心的跟在陈应的后面,看着她已经变形的手指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桃花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是如此,最好。
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陈应翻了一个身,似乎抱住什么软绵而温热的东西,本能的贴过去。
莫离看看自己被陈应抱在怀中的手,嘿嘿一笑。
蜡烛闪了闪,灭了。
“陈应。”
桃花儿翻个身,坐起来,呆愣了半响,方才问道,“老爷在喊谁?”
莫离的手抚上陈应柔软的发丝,温情道,“一个仇人。”
“仇人?”陈应嘿嘿一笑,“可是老爷,他既没有害得您家破人亡,也没让您……”
“家破人亡?”莫离冷冷笑了笑,在凄凉的月色下,这笑愈发的惹人不安,“他是没有害的我家破人亡,可是差点害得我连命都丢了,你说这人可不可恶?”
陈应打着呵欠应道,“那是那是,这人可真是太可恶了。老爷,奴家若是您,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他?”莫离深情的看着陈应,如星的眸中多了一份讥诮,两分薄凉,“怎知他便是男子?”
“难不成还是女的么?”陈应眯着眼睛问道。
“谁知道呢?”莫离嘿嘿一笑,揽着陈应躺下,“万一你就是他,我可怎么办?”
陈应猛地坐起,“老爷若是不信奴家的话,为何要将奴家救起,既然救起,为何又对奴家说奴家是老爷的夫人,既然奴家是老爷的夫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个陈什么应的人呢?”
“好,好。”莫离笑着拍拍陈应的肩,让她躺下,“我只是逗你玩玩随口一说而已,谁知你就当真了?”
陈应翻个身,看着黑乌乌的墙壁,嗔道,“谁知道老爷只是一说还是心中想着什么,奴家一介女流,自然不能与老爷相提并论,可老爷这样对待奴家,奴家心里很难受啊。”
说着,已有两地热泪滑下,溅在枕巾上绣着的鸳鸯的眼里。
那泪水,便仿佛是鸳鸯留下来的。
因为不能相守,无法相知。
“夫人莫哭、莫哭呦!”莫离听见陈应的啜泣,忙不迭的责骂自己,“可真是的,明知道夫人您身体微恙,我却如此,为夫错了……夫人可要原谅为夫唐突啊……”
陈应转过身,揽住莫离的脖子,认真道:“不管如何,奴家都是老爷的内人,老爷可以怀疑所有人,甚至是怀疑自家的丫鬟小厮,可奴家终生仰仗的只有老爷一人,若是老爷都怀疑奴家了,奴家还可以去哪里呢?”
“是,那是那是,莫离知道了。”莫离轻轻一笑,吻干了陈应脸颊上的泪痕,“要不我莫离也对天发誓:从此莫离永不负夫人桃花儿,若是有违誓言,就让我不得……”
“罢罢,你既都说了,也少不得饶你一回。”陈应笑着堵住莫离的嘴。
笑着翻过身。
依旧是面对着黝黑的墙壁,眼泪却在那一瞬缓缓的滴落。
不要,请不要对我说死亡两个字。
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就算是面对与你没有任何瓜葛的人的死亡,你也会难受。更何况,你我在此盟誓,而外塌上,还有一个神智清明的人生死难料。
死亡,永远都不要说出来。
莫离不再安慰陈应,看着陈应转过身去睡,他也转过身,看着外塌上那个白衣男子。
这真的是你么?玄羽?
往日那个白衣飘然,不沾染丝毫的烟火气的谪仙宫主,眼前这个血迹斑斑的人,真的是你么?你对她的情,便真的值得让你什么都不顾么?
你对你父皇母后的承诺呢?
你不是说要在三年内取我首级么?
我还在等着你兑现你的诺言,你便如此不声不响的去了么?
玄羽,你可听清了,女人向来是这世上最冷血的动物,她可以在上一刻对你殷勤而笑,也可在下一刻弃你于尘,压你于土。
刚刚我们盟誓,你可听到了?
那是我故意让你来听的,你可明白?
外塌上仍然只传来细若游丝的喘息,好像就等着某一刻,静静的离去。
莫离瞪着窗外,一闪一闪的星星如同自己的眼眸,俯瞰苍生。
“王爷。”外间传来冯英的细语。
莫离看看陈应,呼吸深沉而平稳,应该是睡着了,初春的寒意实在是难以承受。莫离想了想,便是偷一次懒又如何,于是回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听声音冯英应该是踌躇了半响,这才弓着腰进来。
“王爷,京都那边说,皇上因白鹿书院谋逆案一事已经将刘守中等人压入死牢。”
莫离挑眉,“本该如此。”
“阜阳王那边……好像被贬为庶人了,说是五世以内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务农,要求阜阳王一家终生从事小本买卖,做最低贱的人,被天下所不齿。”
“还有呢?”
“还有……”冯英面露难色,“后宫,淑妃被贬为美人,暂居鬼室,德妃晋为贵妃,协助皇后管理后宫。”
“我的是,其他王爷们还有什么动作?”莫离略一沉吟,问道。
“暂时没有了。”冯英恭恭敬敬的答道,“只是六皇子被封了晋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