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过一个街口,那座钟楼再一次出现在洛菱二人眼前,这已经是她们第三次回到这个地方了。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大街吧,别抄近道了,东城的街道小巷就像个迷宫一样,”
“不行,都说了不能走正门,从大街过去被门口侍卫看见了怎么办?”
洛菱退了两步,踮起脚向远处望,隐约看见静花寺的寺顶
“秋笑,我们去那个钟楼上看看,先规划好路线,这样就不会再走错了。”洛菱指向街道尾端的钟楼,大约三层楼高的钟楼,在十安城内四处分布,于清晨,正午,傍晚,午夜鸣钟报时,城内所有的运行活动都离不开这些钟楼。
“小姐,钟楼上面不是有打更人吗?被看见了怎么办?”秋笑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傻呀,子时已经过了,要等到明天清晨才会有打更人上去鸣钟。”
“哦,这样啊,小姐好厉害,这你都知道。”
“那可不是,快走吧,早点回去才最重要。“
两人边说边走,殊不知背后小巷闪出两个黑影,穿过街道钻进对面的巷口,一步一步尾随二人。
主仆二人走上钟楼,洛菱立马到窗口查看路线,钟楼视野极好,正对静花寺,对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借着月光和街道的灯光,洛菱开始规划路线,歪歪扭扭的小巷如同一条条蚯蚓,有些地方实在分不清是巷口还是死角,洛菱记了个大概,叫上秋笑准备离开。
一旁的秋笑从来没见过这种报时用的大钟,围着它绕了一圈,绕至背后,秋笑发现不对劲,轻呼洛菱。
等洛菱赶来,看见墙角铺了一地的草席,旁边还立着一张松松垮垮的木桌
“有人住这里,小姐。”秋笑说到。
“我看见了,还好人不在,我们快走。”说完拉着秋笑下了楼。
按照洛菱观察好的路线,走出钟楼,两人又拐入一条小巷,先前的黑影立马跟上,钟楼顶上,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高弓离眼底
洛菱,黑影。
高弓离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身体,掀开楼顶两片瓦,将裙子扔进钟楼,等把瓦片盖好之后,在城中穿行的人影也到了最乱最复杂的区域。
十安有东西南北四城,东城是最典型的居民区,但不过都是些平民和底层,官员们为了行事方便,大都选择在离皇城近的北城购置房产,以至于如今稍微有点钱的商人豪绅都想方设法的搬到北城,留下东城的住宅,有的还会派人定期打扫,有的就直接荒废,成为乞丐难民的蔽身所,交错复杂的房屋街道,四处游荡,身份不明的流浪者,使得东城治安管理无比困难。
洛菱在一处拐角停下脚步,在钟楼上记住的路线也开始模糊,有些慌神了,走进这些胡同小道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小道比大街更加昏暗,一路上两侧堆放的物品不断阻拦去路,还有脚下一片漆黑,她努力的想辨别出脚底踩到的都是什么东西,软的硬的,方的圆的,是老鼠?垃圾?还是其他东西,她不敢去想。
巷子潮湿,两侧都是霉臭味,洛菱不敢用力呼吸,就这样往前走,前面是个转角,她有些高兴,因为她记得出来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转角。
“秋笑,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别怕。”她知道小丫鬟胆小,提前安慰她,可是没有声音回应她,四周空荡荡。
“秋笑,秋笑。”她以为是还在后面,又朝后面喊道。
还是一样的寂静,“轰”的一下,洛菱脑子一片空白,呆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她慢慢往回走,“秋笑,你别吓我,秋笑。”
慌乱使得洛菱顾不得四周的霉臭味和脚底的未知物,她不知道该往哪里找,恐惧慢慢爬上她的小腿,再到后背,她内心开始自责和后悔:就不该带着小丫鬟晚上跑出来。
洛菱还在轻声叫着秋笑名字,鞋子早就被巷子里的积水打湿,因为有些滑,她不得不扶着墙继续走,然后她发现了另一条巷子,在来的巷子左侧,有些狭窄,在昏暗的环境下不太容易发现,秋笑可能不小心往这里走了,她想到。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走进狭窄的巷子,肩膀几乎擦着墙壁在向前移动,容不得两个人并排走。她越往里走,越感觉头顶有异常的声响,突然一声刺耳的异响,有东西从她身后抓住她的右肩,
“啊!”
洛菱下意识叫出声,甩开肩上的手。
“老大,她跑了。”
“愣着干嘛,追呀。”
两个尖锐的声音在对话,随后,洛菱就感觉身后有东西一直跟着自己,她不敢回头,跑出一条巷子又钻进另一条巷子,这七倒八拐的巷子就像迷宫,让她早就辨别不了方向,她实在没力气了,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头发凌乱,袖子也在逃跑的路上被刮破。
暂时没了动静,四周一片寂静,她越来越害怕,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虽然是深夜,但如果呼救应该也能被听见,可她现在没有力气,发不出一点声音,明明这么紧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却闪过玉桥的身影,从容淡定,与她现在截然相反。
没等她发出声音求救,身后的人就追上来了,“这小娘们穿着男人的衣服也太能跑了。“
“别废话,抓回去,她身上一看就有好东西。”声音从前面传来,两人一前一后包围了洛菱。
洛菱惊恐的抬起头,前面的路也被堵住了,当初就不应该出来的。声音越来越近,洛菱靠着墙蹲下,怎么办,她再也憋不住了,把脸捂在臂弯里抽泣着,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被放大。
“喵。”一声猫叫从头顶传来,接着有东西从上面跳下来。
“什么东西?”一个声音问道。
“是只猫,老大。”
“赶走赶走,晦气的玩意。”
黑猫没有理会不痛不痒的驱赶,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趴到洛菱脚边,舔舐着背后被打湿的毛,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
顾不上来历不明的猫,这时前后的两人冲了上来,一只手刚要抓住洛菱,黑猫突然跳到对面墙壁上,身型迅速变大,接着一个回跳,只见一拳落到靠近洛菱的男人脸上,男人后仰着滚了两米,晕在地上。
“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晦气的玩意。”声音低沉,像是猛虎狩猎前的嘶吼。
高弓离挡在洛菱之前,活动了一下打人的右腕,眼睛始终盯着另一边的人。
瞬息间,那人猛地往下沉,整个身子贴着地面冲过来,高弓离变化了身形,双手幻出一长一短两把刀刃,看准时机向下劈砍,
“铛”,黑暗中另一把刀刃从下而上刺向高弓离面门,刀刃相撞,清脆的声音划破夜空。
男子以为挡住了攻击,定睛一看,高弓离只是左手的短刃挡住他的刀,右手的长刃朝他心口刺去,男子见大事不妙,收了力气,顺势向侧面倒去,长刃便只是刺穿他的左肩,男子吃痛,倒在地上不见了踪影。
“是两只鼠妖啊?“高弓离转身,轻蔑一笑。鼠妖的所有行踪他早就有预料,鼠妖见势不妙,带上晕倒的小弟遁地逃走。
打斗在常人眼里是一瞬间完成,所以洛菱只关注到正欲逃跑的鼠妖。
刚还在抽泣的洛菱突然站起来,
“秋笑,一定是她们抓走了秋笑。”脸上还挂着泪水,指着鼠妖逃走的方向。
高弓离诧异她刚死里逃生居然第一时间担心那个丫鬟,只见洛菱一股脑的冲了出去,在昏暗的小巷里打了个踉跄
这女的有点毛病吧,穿男人衣服还赶着去送死,他心想。
一瞬间,高弓离从洛菱身侧穿过,踏着左右墙壁,三两步跳上房顶,洛菱只感觉到一阵风,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月光下,男子矫健的身型慢慢化成一只猫,全身黝黑。
两只鼠妖停在一间荒废的民宅前,“去他娘的,差点死在那只猫刀下。”
“老大,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抓着左臂,血从指尖滴下来,一路上形成明显的一条线。
“快去后院收拾收拾东西,再不跑路命都没了。”鼠老大给了小弟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
“什么玩意儿,打不过,你爷爷我还跑不过吗?能追上我的,这十安城还找不到两个。”边说边扯下衣服的布料给左臂止血。
等他包扎完,后院许久都没有动静,鼠老大不耐烦的往后院走,“叫你收拾个东西,你是要把那口井搬走吗?”
还没等他说完,小弟就随着后院的门一起飞到他脚边,小弟当场又不省人事,怀里的珠宝散落一地,荒废的后院,高弓离坐在井沿上,手里把玩着短刃。
“有够慢的,要跑路收拾个东西都手脚不利索。”
屋里,鼠老大颤栗着,“怎么可能。”虽说他受伤留下血迹,但是遁入地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错综复杂的东城,向来都是他的天然庇护,从来没有人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他,鼠老大打了个寒颤,他远远低估了眼前人的实力。
离开井沿,高弓离步步逼近,看着屋内的两只鼠妖,在他眼里比捏死两只蚂蚁还轻松。
“再问你一遍,什么叫晦气玩意?”
夜深了
秋笑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破败的家具,腐朽的房梁,四周满是飘着的灰尘。
“总算醒了,也不知道你是被打晕了还是睡过去了,啧。”
高弓离站在门口,开口就是吐槽。
秋笑看见陌生男子,又看了看四周,捡过一只桌脚对着高弓离。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高弓离瞥了一眼,没有理她。
“你是谁,你要干嘛?我警告你,现在街上很多士兵,我一叫他们就会过来,你跑不掉的。”秋笑边说边后退,躲到一张椅子后面,尽量保持距离。
“等人,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门就被撞开,洛菱抱着一根比自己腿还粗的木棍冲进来“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
木棍上下飞舞,不到两轮,举木棍的人就没了力气。
秋笑看见是自家小姐,推开椅子就连忙扑着跑去
“小姐,你总算来了。”小丫鬟越哭越大声。
洛菱看见秋笑,丢下木棍,两人就这么抱着哭在一起,“秋笑,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你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小丫鬟哭的停不下来,紧紧抱着她,丫鬟随主人,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事实证明,女人的哭声如此恐怖,何况是两个女人。
高弓离躲进后院,远离两人。
进了后院,他发现除了院里的一口井,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浓烈的血腥味从屋子里面传来,好奇心驱使他推开房门,就只是站在房门,眼前的场景让他感到震惊,即使是杀人无数的他也有一瞬的恍惚,屋内的血腥味比屋外还浓烈数十倍,血液喷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有些地方已经形成一层厚厚的血垢,已经不是血液的腥红,而是像墨一样,黑的发亮。
高弓离忍住想吐的冲动,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如果今天她们两个没有上钟楼吵醒自己,那或许这里又会添上两个人的血,以至于更多。
“你在干嘛,哇,什么味道,好臭。那两只鼠妖呢?”
洛菱突然闯入房间,却见高弓离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刚安抚好秋笑但是没看见高弓离人影,就来到后院,今晚若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
洛菱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想看看屋内景象,却被高弓离转身伸出一只手遮住她整张脸,把她拦在身前。
“没什么,鼠妖跑了,留了一桌馊菜。”洛菱比他矮了一个头,高弓离很轻松的掌握住她整个人。
洛菱被推出房间,房门也被高弓离顺手带上,心想这饭菜到底是馊了多久。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面容俊朗,但眼神透露出冷漠,没有温度,在她的记忆里,唯有用月亮形容这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