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没有想到陈文会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了,本来他还想着再劝两句。
看着他持笔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那个‘文’字最后的一笔歪斜了很长一截。侯俊知道陈老爷心中正难受,刚想再讲几句安慰的话(毕竟自己拿了人家好多银子,漂亮的话还是要讲一讲的)就听陈文道:“若能抓住凶手,我陈家愿出一千两银子犒劳今天所有的兄弟们。另外再送给侯捕头一栋四进的院子。”
陈文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悲痛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几个捕快顿时面露喜色。一千两,大手笔啊!破了案每个人都有一笔不少的收入。个个恨不得立时就抓到那个凶手,好换银子。
陈起陈武兄弟两个看向哥哥又相互看了看,垂了眸子没有吭声。显然是心中不悦又不敢忤逆哥哥。
侯俊心中欣喜不已。陈老爷就是财大气粗非一般人可比,想不到陈平临死了还能给兄弟带来一笔横财,这厮死的挺值。
心中虽是高兴,脸上却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陈老爷言重了。兄弟们怎能要陈老爷的银子?办案本就是兄弟们的份内事。您放心,一定尽快找到凶手。”
为了将要到手的银子和房子,侯俊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卖力。边吩咐仵作验尸边马不停蹄的带人又一次勘验了陈平的屋子。
在依旧一无所获后又脚步匆匆的奔向后厨,那里关着今天在厨房里当值的所有人。
其实从他知道凶器有两个时就怀疑了在后厨干活的人,尤其是伙夫。
福鑫楼后厨的伙计与旁处不同,他们有一个专门用来盛放刀具的‘围裙’。说是围裙实则是一条用头层牛皮缝制的腰带,只是要比一般得腰带宽了好多,上面缝着一个个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口袋,将要用到的刀具插在里面。
这东西最多能带四把刀具,要不然太沉,挂上几个时辰还不把腰给累断了?饶是这样伙计们用的最多的也是在冬季,别的季节挂着热,也只是在切菜的时候挂上一小会。
侯俊进后厨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挂在墙上的特殊‘围裙’,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两件凶器。这东西不正好是为凶手准备的吗?
在侯俊刚刚踏进厨房的门时,有下属跑过来告诉他,那些呆在大厅里的人开始嚷嚷着要回家,闹得挺凶的。问能不能先派几个人过去询问一下,没有嫌疑的就先放回家,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侯俊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沉声道:“什么是不必要的麻烦?陈文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是他弟弟死了。没有嫌疑的先放回家?你知道哪一个没有嫌疑?你敢肯定凶犯没有藏在那群人里?”
属下见他目光冰凉,心中胆怯只恨自己多嘴,忙道:“头儿说的是。”
侯俊又道:“告诉他们,大禹律:每个子民都有配合官府查案的义务。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谁也不能回家!”
属下连连点头,转身刚走出几步听他又道:“告诉他们,谁要是不愿在这里呆着就去府衙的大牢里呆着!”
奚小冬趁着躁动不安的人群都涌向了门口,鬼鬼祟祟地将陈冰拉到一个角落里,还不等他开口就听陈冰问道:“一些书信纸条之类的藏在哪里好?”
这是有所发现了?
奚小冬咧开嘴无声的笑了,露出两颗金灿灿的大牙来,晃的陈冰只能将目光别开。
:“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可是小爷我最擅长的——。”
:“少废话!”
求人还这么凶?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得看藏的是信还是传递消息的字条了。”
:“有区别?”
奚小冬想说,你这娘们是不是傻?当然有区别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另一番说辞了。
:“信件得多大啊?不会藏在特别小的地方,比如发钗戒指手环这些随身的小物件里,只能藏在带夹层的东西里。若是在屋子里的话能藏的地方很多,地砖下房梁上衣柜里;还有床架桌椅腿里等等,总之很多。”
他抹了把胡须,这东西戴的久了绷得慌让他不舒服。
:“要是小巧的字条能藏的地方简直数不胜数,只有你找不到的没有藏不到的。找这个东西可是个心急不得的细致活。”
:“比如窗轴里?”
:“当然!下等的是窗轴做中空,上面留个活动的盖,将东西放在中空的窗轴里,这个也可以用来装信件;高明的是在窗轴上做一个暗槽,要用时将暗槽拿下来放上东西再将它放回去。不过这个对做工的要求很高,做的好了那个缝隙甚至是还没有头发丝细,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
奚小冬看到陈冰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笑意来。
这个人平日里是很少笑的,此时忽然这副样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完了,别说现在离开了就是今晚也不一定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果然,两人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人群中,即便是越来越暴躁的人群与衙役们发生了两次不愉快的冲突,这一主一仆依旧像两只呆瓜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
原来一直在睡觉的那位大哥也跟着去闹了一次,见土财主仆像是入了定一样还以为两人被凶案吓傻了呢。豪气云天的安慰了土财兄弟几句,见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暗想: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瞧这副窝囊像。
要不是后院传来了瘆人的声音,这群有点钱财的人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能来福鑫楼吃饭的都是一些有权有势或有财的人,这帮人自诩是见过风浪的,哪受得了这委屈?有什么问题你倒是问呐,问完了好叫回家,这叫怎么回事?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还圈在这不让走,太不讲道理了!
闹,逼着鬼见愁来见他们!
就在乱成一团时,有几个耳尖的听到了忽高忽低似哭非哭的声音。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哪个不舍得陈管事的伙计在嚎啕,可仔细一听这他妈的哪里是嚎哭了,分明是惨叫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哀嚎声穿过那扇小巧的木门响彻整个大厅。
刚刚还像一锅开水一样沸腾的爷们娘们们顿时没了声响,大厅里安静的吓人。这次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撞击着他们那脆弱的心脏。
人们的脸上从最初的愤怒激动逐渐变成了莫名其妙的震惊,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惊慌失措。
:“这是在用刑?”
:“叫的这么惨,不是将人往死里弄吗?”
:“审完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审我们了?”
:“他们跟我们能一样?他鬼见愁要这样对付我们还得寻思寻思。”
这群爷们娘们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只是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一双双眼睛不自觉地往后院飘着。
一个捕快高声道:“福鑫楼陈管事的案子是这十年来明城最血腥最残暴的凶杀案,府衙司已经下了命令,一定要在三天内抓住凶手。”
他向前一步,目光扫视了一遍此时早已熄了火温顺的像是一群绵羊般的人群。
:“案子没破之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趴在桌子上的奚小冬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字来,带着不屑低声道:“看来屈打成招不光是你的专利,天下的捕头都会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