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条长廊,进了一个很大且别致的客厅,里面茶几座椅摆放整齐而且数量还不少。
一张紫檀木的茶桌横于客厅供像的,两边是两把相同的紫檀木椅子。卢知县轻挪了一下左边的椅子,恭敬地请冯锁爷入座。等到冯锁爷坐下,卢知县这才坐到冯锁爷的左手边,叫了一声:“上茶!”
王子平和李乾忠发现卢知县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冯锁爷,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就没有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自己随意入了座。
满堂声音最洪亮的要属卢知县了。卢知县一会儿命令下人端甜点,一会儿让下人上水果,指手画脚,眉飞色舞。
冯锁爷斜睨着卢知县,吓得卢知县不敢再坑一声。
冯锁爷眉头紧皱,严肃庄严的道:“洪明,我的话在门口还不够清楚吗?给我一个痛快话,把人给我放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这个面子。”
老爷子坚定的语气看来是势在必得,让我很为难。想当年若不是老爷子的提携,我也不会调到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上任。老爷子,老爷子,您怎么就和那个贼匪是挚交呢?
卢知县脸色一下凝重了许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沉思片刻,最后依然很搪塞:“恩师,有些事您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李五爷就是个反贼,我已查证核实,就等着明早升堂当着老百姓的面宣判他。明日您来旁听,看我是否冤枉好人?!”
冯锁爷脸立刻趿拉下来,声音变大:“什么?!李五爷的人品和背景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绝对不是反贼,你肯定搞错了。放人!我要求你放人!”
局面一下僵持不下,气氛变的异常尴尬,无视王子平,李乾忠以及其他下人。
卢知县故作镇定,强颜笑道:“恩师,你这样子让学生没法给百姓一个交代,让我在这个县城衙门的威严和威信何在?恕学生冒犯,等明天我传证人还有证物上堂,一切就能明了。”
冯锁爷心一软,就应了他的请求,给他台阶下。
在卢知县的客厅用完晚膳后,王子平和李乾忠一起在这个卢知县的园内散步,两人私下议论起来。
“李伯伯,我看这个卢知县可能不想放了我师傅,我们该怎么办?”
“世侄,这个卢知县表面上看上去好像答应了冯锁爷,其实我看那也只是敷衍,我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李五爷的。”
“嗯,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世侄,别着急,我们再去找冯锁爷商量一下。”李乾忠说道。
忽然,背后传来冯锁爷的声音:“你们讲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是一定要救出李老弟的。今天我又不是没看出来,洪明搪塞于我。去我房间,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救他。”
王子平和李乾忠去了冯锁爷的房间,商量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卢知县便来请冯锁爷吃早茶。轻轻敲击房门,低声下气道:“恩师,我为您打了水,您起床洗簌完毕,就来客厅,我已让家丁准备好了早茶。”
冯锁爷刚好起身穿衣装扮,随口应道:“嗯,知道了,有劳啦!”
卢知县似乎没听到这句话,不在门口。
冯锁爷也有所觉察,打开门没有看到卢知县,一个下人端着一铜盆朝他走来。
那个下人见到冯锁爷打了招呼,冯锁爷让他把水端进去就好。
直到看着那个下人走远,冯锁爷才进去洗脸。
李乾忠推托自己铺子里还有事就早早走了,王子平也借口说娘独自在家不放心,要回去看看,便也不在卢府吃早茶。
冯锁爷洗完之后,右掌放进盆里,左推右摆,猛地一发力,铜盆摔地上,发出“咣”的一声。
“好久没练,倒有些生疏。人老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冯锁爷感叹道。
卢府下人跑了两趟,请了又请,冯锁爷才去了客厅。
卢洪明一见到冯锁爷,如同百姓看到了菩萨,拜了又拜,很谦恭地请冯锁爷上座。
卢洪明手一招,下人自觉地走到卢洪明的身旁,听候差遣。
冯锁爷脸色很难看,嘴里吃着嚼着仍不忘问关于昨天放李五爷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洪明一下梗塞了,但马上又说:“恩师,我昨天已经很明确地说过了,李五麦面粉作坊的老板我是有真凭实据才抓他的,而且今天审案我还有其他人证物证,恩师您今天的任务就是看我审案是否有纰漏,堂外的百姓作旁听。您看,如何?”
冯锁爷见他一脸真诚,觉得他说的倒也不差,就同意了。
王子平回到家,直奔王氏的房间,呼唤着王氏。
王氏听到有人喊她,从客厅走出来。王子平见到,将昨夜未归、寻到李五爷的好友冯锁爷去衙门搭救他的详细经过讲了个遍。
王氏摸着王子平的头,眼泪都笑了出来:“我家的小子平长大了,学会帮助别人,真是娘的好孩子!”
王子平却皱紧眉头,还是不悦:“娘,可惜没能把李师傅给救出来。我从衙门内的卢府出来回家问您,我爹他可有什么朋友和县太爷很熟的呢?”
王氏大脑里想了想,无奈的道:“没有。你爹在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我也知之甚少,除了李伯伯和贵儿的爹,其他人我还真不知道。”
王子平声音变小了许多,有点失望:“哦~”
这下子可把王子平难住了,到底该找谁帮忙。
王氏接着说:“不过我倒是可以问一下隔壁的王大哥,他好像认识一些官场上的人。”
王子平重燃起希望之火,不置可信:“真的?!那娘您去求求王大伯,让他找找人救救李师傅!”王子平对王氏撒娇,使劲摇晃她的手臂。
王氏拉着王子平一同去隔壁找王大伯。他家门敞开着,王氏娘俩一齐走进去。
“王大哥,王大哥———”王氏四处张望,喊道。
“谁呀?谁叫我?”很快便有人回应。
不多时,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子从里屋走出来,看见王氏,笑了笑:“哎呀,王大嫂,今天怎么有这个闲空到我家窜门?”
王氏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王大哥,我来是有事相求,我想请你帮我从县大牢里救个人,我知道你认识一些当官的,麻烦你了。只要你能帮我救出这个人,我就替你们家织布一年。”
隔壁的老王一下子不知所措,他官场上有朋友的事鲜为人知,除了他的夫人。老王有点懵,犹豫起来:“这,这...”
王氏眉头一皱,恳求老王:“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有什么但说无妨,实在不肯我也不会强求。”
老王忙说道:“王大嫂,你千万别这么说。打从我搬来这里开始,没少得到你和王大哥的照顾,你放心,这事我会尽力的。”
王氏吃了一颗定心丸,才收敛好情绪。王子平一旁问道:“王大伯,您准备何时去衙门接我师傅?”
王氏扯了扯王子平的衣襟,眼神交会,王子平知道王氏的意思。
老王反而露出笑容,摸了摸王子平的脑袋,夸道:“王大嫂,你为王家立了大功,生了一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娃,不久的将来恐怕要超过王大哥。我看这孩子骨骼奇异,以后定会成为一代宗师!”
这段话夸的,扶摇天际,能否应验却在于后者。
王氏却冷笑:“哼呵呵!家里有一个我已经感到每天活着倍感压迫,提心吊胆,我可不希望平儿像他爹那样。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只能求佛烧香啦!”
老王呵呵笑道:“王大嫂,你怎么这样说王大哥。子平这孩子我也很看好,从王大叔再到子平,你老王家,哦不,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哟!咱老王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王氏回归主题:“王大哥,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如果需要银子的话,说老实话我也不多了,还请一定帮帮忙!”
老王随即变脸,义愤填膺,道:“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把我当作什么人呢?从我们家搬到这条巷,你们王家对我家很照顾,我爹娘临终嘱咐,只要你家有事一定相助!稍会儿,我便去衙门走一趟。”
“那就烦你走一趟了,王大哥。”
“客气,客气,快别这样讲。”
王氏领着王子平回去了。老王进屋一会儿功夫出来,走出了大门。
王子平迫不及待地奔走,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冯锁爷。
衙门里,下人各干各的,遇之不理。
突然,从客厅里传来茶杯摔碎在地的声音,很响很清脆。
冯锁爷怒容满面,厉声道:“洪明,我是瞎了眼看错你,你竟然这么冥顽不明!你究竟放不放人?!”
另一边,卢知县安安稳稳地往那儿坐着,不再低声下气,反而义正词严:“恩师,枉我把您当作我的亲生父亲,您竟然帮外不帮亲。况且我手上有真凭实据,这您也都看过了,我也没有乱判,您怎么会这么相信这个姓李的呢?!”
冯锁爷气的脸铁青,震怒了:“洪明,你还敢顶嘴,我真是瞎了眼多次提拔你。你竟敢滥用职权,知法犯法,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呵呸!冯锁爷朝自己的双掌吐唾沫,一记撇身捶,加上迅捷的步法,冲向卢知县。
卢知县吓得想往后退,可惜背后是椅背,根本就无法躲开冯锁爷的这一记撇身捶。
“啊!不要!”卢知县吓得六神无主,身子剧烈颤抖。
冯锁爷的拳头在距离卢知县脸仅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住了,拳尖指向他的鼻子,打出来的劲风吹起了卢知县的长辫子。
这一幕刚巧被将要进来的王子平看到了,卢知县已经哑口无言,腿一直在抖。
冯锁爷年少就开始练太极拳,拳法早就入了化劲,更何况淡出江湖的这些年,一直不忘持续练功。这下子武功更是精上加精,运用自如,已达练神化虚的境界。
若不是冯锁爷强烈控制,扎稳马步,来个“吁”停(叫马停下来习惯发出的),直对卢知县面颊的那一拳的劲力足以将他打的面目全非。但这拳所发出来的劲风,竟能够将卢知县脑袋后面的长辫给吹起来。
冯锁爷收了右拳,慢慢放下来。卢知县惊魂未甫,魂不附体。
王子平在后面激动地鼓掌:“好功夫!冯爷爷!”
冯锁爷回头冲他一笑:“好小子,步法轻盈,我竟毫无察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王子平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哪有,您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您的攻击对象上了。况且我没有打算偷袭您,身后没有危险的气息,您的神经自然而然地可以放轻松。”
冯锁爷嘴角上翘,微笑着夸道:“好小子,孺子可教!不但武功学的不错,这脑袋瓜分析问题也这么厉害。的确,一个习武之人,遇敌交手,最主要的就是随机应变,眼疾手快。古语有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卢知县喝了一口茶,喘喘气,平复一下心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冯锁爷。
冯锁爷转身面向卢知县,卢知县立马坐正挺直身板,结巴起来:“恩...恩...师,您...您刚...刚才...可...可..把...学生...吓...吓坏...坏了。”
冯锁爷面部很严肃,再次问道:“洪明,放不放李五爷?!你的为人我难道会不清楚,是不是李五爷跟你结了什么梁子,你要这样陷害他?!你说,是不是?!”
果然,习武之人都是嫉恶如仇的。王子平被冯锁爷的这种气势和正气深深吸引了,痴痴地凝望着。
卢知县这下领教了冯锁爷拳头的滋味,不长记性都难。
卢知县缓缓神,开始威吓道:“恩师,您现在虽然已经离开朝廷,但您可别忘了您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您不过是一介草民,我敬您是我的恩师把您当座上宾,您别得寸进尺。”
冯锁爷脸色剧变,如乌云盖天,低沉的声音“隆隆”响起:“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吗?!”
卢知县一下子脸揪了起来,表情恐惧得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