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锁爷虎视卢知县,那眼神就像看到了猎物般,目光炯而有神。
卢知县害怕得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双眸,任由冯锁爷瞪着他。
冯锁爷完全失去了耐心,再次强调一遍:“洪明,念在我以前待你不薄的份上,恳求你放了我的朋友。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他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沦为盗匪。”
王子平想把他家隔壁老王能救李五爷的好消息告诉他,但看了现在这个局面,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决定再观察观察。
卢知县腿仍在哆嗦,慢慢起身,往旁边走了十几步,远离冯锁爷。
王永年转身语气平和地对卢洪明说道:“卢兄,李五爷到底犯了什么罪,吃了这牢饭?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卢兄卖我个面子,放了李五爷。”
卢知县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推托道:“不是我不肯给你这个面子,我实在是”
等到确定足够安全,才慢慢抬头,直视冯锁爷,语气坚定却恳求的道:“恩师,您可不要怪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求您别再插手了,好吗?”
冯锁爷骂了一句:“顽固不化!”遂上前欲对卢知县再动手,没想到被一个人给挡了下来。
“且慢动手!容我说两句,可以吗?”
冯锁爷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壮汉,感觉哪里似曾相识,便停住了手。
冯锁爷脸一沉,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阻拦我?”
王子平欣喜地叫喊:“王大伯,您终于来啦!”
王大伯?此人姓王,莫非是...还未等冯锁爷回想起来,老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冯叔,快十年不见,您不记得我呢?是我,永年呐。”
冯锁爷听到这个名字,乍然想起,高兴地问道:“啊?!是永年呀!十年不见,别来无恙?想当年我和你的父亲可是同朝为官,后来我告老还乡,就再也没有和你父亲联系过,也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王永年含着泪,一副委屈的模样,叹道:“唉!朝廷那些奸佞拉拢我父亲不成,多次陷害我父亲,最后我父亲被罢官含冤入狱。要不是我王家是三朝元老,早就满门抄斩,躲过大祸我父亲便带着我们一家老小离开京城,来到了沧州。唉!没过几年,我父亲含恨因病去世,我在这里娶妻生子,便再也不想那腐朽的朝廷。”
冯锁爷听了很替他感到悲伤,心里大骂“该死的朝廷”。
冯锁爷关心王永年,又问道:“那你现在住在何处?令堂还在吗?”
王永年苦笑道:“我娘也走了三年呢,我...没能尽到一点孝道,惭愧之极啊我。”
冯锁爷想再问几句,身后的王子平提醒了他:“冯爷爷,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您应该和王大伯一起把我师傅救出来。”
王永年被一语点醒,道:“子平说的是,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冯叔,我们还是先救人要紧,等把人接出来一起去我家,我们再叙。”
他身后的卢知县看到面前的两个举足轻重的人,一个对自己栽培的恩师,另外一边是曾经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恩人,这下子让卢知县也很为难,没想到这个卖面粉的李五爷竟然能攀上两棵那么好的干枝,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唉~看来只能放他一马。
卢知县很不情愿的道:“好吧,好吧,我放人了。来人!?”
门外衙役进来报到,卢知县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去大牢里把人给我放了,带到我这儿来。”
“是。”衙役表现得很干练,回答后转身离开了。
卢知县谄媚一笑,道:“恩师,王恩公,你们快请上座,怪我没能尽到地主之谊,让你们受委屈啦。”
卢知县不计较冯锁爷刚刚对自己的所为,已然忘记,摆出个“请”的姿势。
冯锁爷脸色并不是特别高兴,听到要放了李五爷,稍微收敛了一下脾气:“嗯,这还差不多。”
王永年也做出“请”的动作,笑道:“冯叔,您消消气,注意自己的身体。您看,卢兄对您还是万般的尊敬,就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呢!”
卢知县等王永年和冯锁爷坐下来,自己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便让人上茶。
冯锁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刚巧李五爷被两个衙差给带了进来,只是手上、脚上依旧带着很大很长的铁镣铐,一路走来,地上被磕得“哗楞楞”的响。
冯锁爷终于见到李五爷,禁不住激动地起身准备上前搀扶,发现李五爷还戴着手铐脚链,登时臭脸摆向卢知县。
卢知县立马反应过来,斥责他的手下:“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待李掌柜的,我叫你们把他给我请过来,你们竟然还让他戴着手铐脚链,还不快点打开,你们这帮蠢货!饭桶!”
两个衙役被吓得不行,手忙脚乱地给李五爷打开手铐脚链,接着很自觉地退下。卢知县开口骂他们:“还不快给我滚!没脑子的俩猪神!”
王永年好意劝道:“卢兄,您消消火,气坏了自己可划不来。”
然后,也起身走向李五爷,拱手道:“李老板,幸会幸会!”
李五爷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庞,一脸茫然:“这为仁兄,请问你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王永年朗声笑道:“哈哈哈!李老板我和你素未谋面,不过,你的大名我已仰慕久矣,只是无缘相见。今日能得见,真是有幸!有幸!”
李五爷略微有点受宠若惊,惭愧了起来:“哪有!那些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对李某的抬爱,其实我徒有虚名罢了。”
王永年以退为进,道:“怎么能这样看轻自己,‘八极’李五我可不止一次两次听哦!李五爷,你再谦虚可就说不过去啦。”
李五爷绕不过王永年的口舌,抱拳道:“好啦!我承认说不过你,王兄,很高兴认识你。”
冯锁爷见这两人刚一见面,就大开话唠,连忙插嘴道:“好了,好了,你们也都认识了,赶紧坐下,别老站着!”
说完,冯锁爷搀扶着李五爷坐下,摸、看、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帮李五爷检查。
卢知县吩咐下人准备晚餐,他要好好地招待恩师和恩公,但见着李五爷脸又青了下去。
客厅的桌子上。
卢知县作为主人自然上座,而冯锁爷、李五爷居于左右,王永年和王子平分别在他们的斜对面。
酒过三巡,喝得很酣。王子平站起来端起茶杯,敬向李五爷:“师傅,多谢你这几天对我的悉心指导,我才能够学会‘八极拳’,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五爷获释重获自由,真的要感谢这个听话机智的徒弟。于是他也立马起身,迎碰王子平的茶杯,微笑着感谢道:“子平,不用站起来,快坐下。这次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要继续蹲大牢啰!其实要感谢的话,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冯锁爷眉开眼笑,双手招了招,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就不要再互相谢来谢去了,都坐下来吃饭吧。”
李五爷一饮而尽,然后对王子平说道:“子平,坐下来吃饭吧,多吃一点,你现在可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王子平看着李五爷坐下之后,拿筷子夹了一点菜,然后缓缓坐下。
卢知县虽然暂时放过李五爷,可眼神一直斜瞥他,咬咬牙齿,心有不甘。
冯锁爷忽然举杯在卢知县的面前,叫道:“洪明,来,喝酒!为你及时悔悟而高兴,干!”
冯锁爷这豪爽当没事的一番话,却让卢知县心里头憋屈。
恩师,有你这么挖苦学生的吗?而且还是当着我仇人的面,气死我也!
但是卢知县只在心里叫苦,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装的很淡定,面露微笑。
冯锁爷接连对李五爷和王永年敬酒,前者为其压惊,后者则愿与其结交,桌上好不热闹。
王子平一个人坐在看着桌子周围的这些面孔,有把酒言欢、朗声朗笑,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一脸无表情、木瓜状的,真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江湖的水果然难知深浅呐!我还是先把我的武功练好,现在的我还不能涉足。
晚宴结束以后,冯锁爷喝的大醉,卢知县留他在府里歇息。王永年和王子平则结伴同行,回家去了。至于李五爷,独自一人回自己的作坊。
夜深人静,一轮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石路上,只有几个人影在地上移动。
也不知道那个狗官有没有为难我的伙计,还有封了我的店铺没?王兄,他们那边怎么样呢?
突然,从墙角深处蹿出一个夜行人,推搡着他就往墙上按。
李五爷准备动手,那人拉下面巾,急忙说道:“是我,李兄,王洪福。”
借着一点点的月光在那个夜行人脸上的映射,李五爷才看清那个人的相貌,果真是王洪福。
李五爷惊讶且担心的道:“王兄,你怎么回来呢?冠县那边情况如何?”
王洪福左右张望,拉着李五爷,说道:“李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我好好跟你讲讲。”
李五爷紧跟王洪福身后,时不时为他掩护,害怕他被别人发现。
两人一起来到一个偏僻黑黢黢的死胡同,便开始交谈。
“李兄,你有所不知,现在的冠县已经是我们‘义和拳’的天下了,那里的老百姓也都被教化,恨死了清廷。本来,我们打算起义攻回来,占了沧州。可恶的清廷竟然和日本签了什么《马关条约》,日本其实就是想吞并我们。我们满族人身上留的一腔热血,注定要毁在这个无能的朝廷上。”
“哼,我也是对这个朝廷彻底绝望。我和那狗县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竟然迫害于我,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让他知道我们‘梅花拳’的事?”
“这怎么可能?我们‘梅花拳’现在实力不足,都在低调行事呀。”
与此同时,在卢府的私牢里,卢知县狠厉地问道:“说,快说!你们的老窝在哪里?竟然敢图谋造反,犯上作乱!来人,给我大刑伺候,我看他们招还是不招?!”
卢知县身后站着的两个衙役在得到命令以后,走到卢知县的前面去。一个手里拿着很长的皮鞭,一个人手里则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那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青年人看见这两个脸色黯淡的衙役朝他们走过来,露出诡异般的笑,手里的家伙跃跃欲试,顿时脸上露出恐惧之情,嘴里嘟囔道:“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可惜他们这无力的喊叫是没有用的,这是在卢府的地下私牢,叫破喉咙也没用。
啊———
惨叫声不断,在整个私牢里回荡。
卢知县冷漠无情的道:“泼醒他们。”
两个衙役异口同声:“是。”
两盆冷水直接泼到那两个青年的脸上,等时那两个青年人醒啦,脸上不停地在流水。
卢知县更加冷漠的道:“快点交代,不然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两个宁死不屈,还朝卢知县脸上吐唾沫,语气生硬的道:“啊呸!我们是不会屈服你这种小人的,有本事杀了我们兄弟俩!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任何关于我们组织的事,没门!”
说完,头斜仰,面板阴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卢知县气的是火冒三丈,白天刚放了到手的“肥羊”,晚上又被两个反贼侮辱,忍耐已经到了最大限度。
卢知县抢过其中一个衙役手里的皮鞭,上前狠狠地抽那两个青年泄愤,嘴里骂骂咧咧:“混蛋!反贼!我让你们嚣张!我让你们对本县官吐口水,我呸!”
那两个青年疼得惨叫,仍然不忘咒骂卢知县。
卢知县抽的更加凶狠,直至手上没力。随手丢给那个执鞭的衙役,气冲冲地走出私牢。
沧州的街上也早已空空荡荡,李五爷和王洪福一起回麦面粉作坊,在内院聊了起来。
李五爷关心的道:“王兄,咱们的‘梅花拳’现在有多少人?”
“七十二坛,三十六总坛及八大门,约有十几万人马。”王洪福犹豫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