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孟理向后挪了挪,缩到墙角,窝成一团。
“孟理?如果我伤到你了,那我感到很抱歉……”谭瑾玙意识到自己不该问那句话的,可是这个孩子似乎是在害怕这个话题。
孟理摇摇头,缩的更紧了。谭瑾玙慢慢走到他面前,搭起他的手,把他衬衫袖子推了上去。孟理很抗拒,但他没拗过谭瑾玙。
“他们打你?”
手腕那一圈被勒凹进去,已经发紫了。小小的胳膊上全是印子,红的紫的,肿出好高。谭瑾玙看着都疼,不敢用手去碰。
“你先坐着不要动。”
谭瑾玙一个蹦跶起身,翻出一盒棉签和药膏,让元宝趴在孟理身前,这样孟理的手就可以放在元宝背上,既省力又好上药。谭瑾玙尽力去温柔,不让棉签弄疼孟理。
“舒服一点了吗?你的胳膊都肿了。”
孟理的手臂随着元宝的呼吸一起一伏,药膏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很舒服。他没有选择撒谎,乖乖的点点头。谭瑾玙松了口气,孩子还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幸好他不是太激动。
“他们把我吊起来打,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腕很疼,每次吊起来感觉都要断掉一样。”
“哭吗?”谭瑾玙再给小家伙的腿上药。
“小时候哭,现在不敢哭,越哭打的越狠。不过打多了也不觉得疼了。”
小时候?谭瑾玙愣了一下,他才八岁,就用小时候这个词了?他们还配叫做人?谭瑾玙暗暗骂了几句。
“你生病了,他们告诉你了吗?”
“我生病了吗?”
“你是抑郁症患者。”
孟理没说话,静静看着谭瑾玙上药。一道一道,慢慢的,却重重划在心里,伤痕一次一次的被揭开,孟理对希望已经没有概念了。
“我不知道,但我听同学说,得抑郁症是一种罪过。”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我的同学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怪人,没爹没娘没人爱,应该下地狱去,我有这么讨厌吗?”孟理越想越委屈,眼眶逐渐泛红,终于哭了出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甚至忘记了人为什么要哭。
谭瑾玙把药膏收好,抿紧嘴唇,想着怎么去安慰他。元宝安静的趴在一边,不敢大声喘气,它似乎也在害怕孟理崩溃。谭瑾玙缓缓将孟理揽入怀中,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唱着: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Remember me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travel far.
Remember me each time you hear a sad guitar.
Know that I'm with you the only way that I can be.
Until you're in my arms again.
Remember me.
她只唱这几句,把自己的声音拉的很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不过这几句让孟理安静下来了,小小的身躯承受了太多。孩童说的话,露骨而有伤害性,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随意的措辞,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不用别人喜欢你,你自己喜欢自己就好了。”
“如果你发现自己也不喜欢自己,那也不用担心。”
“因为我还喜欢你呢,元宝也喜欢你,你的父母也一定会喜欢你。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没法决定,比如我们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我们可以去珍惜喜欢自己的人,努力让自己喜欢上自己。”
谭瑾玙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一段久远的记忆被翻了出来,曾经,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也说过:
“别再把她搞丢了。”
谭瑾玙晃晃脑袋,逼自己不去想那个名字,不去想那段往事,都过去好几年了,还想干吗?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谭瑾玙把孟理哄去整沙盘,小家伙一手拿着西瓜汁啜,一手选着模型,元宝被安排保护孟理安全。
谭瑾玙合上活动室的门,在咨询室找到了陆女士,她在接电话,一个尖利的女声振着谭瑾玙的耳朵,无比刺耳。
“烦死了,要不是他老师逼着我带他来,谁想管他啊?抑郁症是什么东西?绝症吗?就算是绝症也不带他看,反正快死不死的……就是的呢,姐太不负责了,自己和姐夫死的快活呢,把个儿子甩给我们带…那医生要单独交流,什么玩意儿?打一顿就好的事,就是骗钱的。嗯,嗯,好,等会就回去啊,让小宝在家乖乖的。”
陆女士挂了电话,叽里呱啦又骂了一通。突然,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您在质疑我的实力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