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与我并非同路人,那便要小心背后喽。”男子将手中的长剑回鞘,借池中的荷叶一跃而起,身影很快被高墙阻挡。
“大人,就是这里!”
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喊叫,回身一看,才发现刚刚已经有路过的村民通知了这里的衙役,此时已经有几个领头的衙役冲进了府邸,快到来到我身前。
“你这个畜生!敢在明宫的地界干这种惨无人道之事,今日抓你回去一定扒了你的皮!”
我放下男孩,并不打算做无用的解释,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已经拔出刀向着我冲来的一众官差,为首的一人我觉得眼熟,显然他也觉得我眼熟,看眼神明显已经认出了我。我拔出承影将官差的乱刀挡回去,与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忽然想起他是谁。
这人原本不是明宫的人,而是云崖的人。
瀚州由几股势力共同统领,分别是明宫、云崖、萧山天道宗。在没有投靠萧山之前,我接过一单买卖,买家出三两黄金买云崖宗主的儿子的性命。
当年的云崖正在广招门客,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了宗主最信任的门客。也许正如师父所说的,我天生就有做镖客的能力。在动手的那天,我问了云崖宗主的儿子一个问题。
我说:“我曾经与别人约定了一件事,只是要兑现承诺就要付出一定代价。那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个承诺呢?”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人。”
于是承影穿过了他的喉咙。他临死前的眼神里有惊恐和困惑,他到死也不知道他就是我说的代价。
而眼前的这个衙役,正是当年我的“代价”的仆从。
我当年没有对他下手,现在也不想对他下手。
“活命去吧。”
我打退了一个想要对我挥刀的衙役,看着呆坐在地上已经吓傻的其他人冷淡地说道。我从来不杀与目标无关的人。
在回萧山的路上,关于往昔的记忆像涨潮一样要溢出我的脑袋。容与总是问我关于过去的事情,但我从不喜欢和别人谈太久远的过去,不是因为我的生命比起人界众生要长很多,而是因为我丢失了关于过往的很重要的回忆。
比如说我为什么会住在荒芜的雪原,再比如为什么我会拥有承影这把特殊的剑,承影是一把青玉一样的剑,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自我能想起来开始,我就一直带着这把剑,视它为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天道宗的后面多了一处新坟,是宗主的女儿的。
当我再回到这个地方时,已经再没有了我离开时的悲戚氛围。如果不是那一座新坟作证,我可能会觉得之前夫人的悲伤是在和每年宗主招来的戏班子对戏。
我见过了师父,将乡绅女婿的人头送到了他面前。像往常一样,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应得的银两分给了我。
“拿回家养老吧。”这次我没有收下银两,而是将我的那部分尽数还给了那个老人。在他诧异地感谢声中,我一个人离开了观星台。
我不杀与目标无关之人,也不拿命不久矣之人的钱财。
“你回来了?”
容与惊喜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我回过身,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容与本来是个俊俏的男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迷倒万千少女的气质。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像是刚刚从淤泥塘里面爬出来的。
“你去喂鱼了?”我歪着头揶揄道。
“我这些天一直在校场练功!以后绝对不会拖累你的!”容与兴奋地说道。
“哦?是吗?”我忍不住笑道,“那我检查检查你这个喂鱼神功究竟练到什么境界了。这次可要拿出全力来。”
容与摸了一下脸上的黑渍,我才发现他的右脸上有一道伤口,那道黑渍是结出的痂。与我用的武器不同,容与更习惯用马刀。他将刀横在胸前,等着我先出第一招。
承影剑剑势如惊雷,惊起一地桃花,刺穿疾风朝他冲过去,这是降天霜的第三式,每次我和容与切磋,他总是败在这一招上,这次我本来带着玩笑的意味,索性给他个痛快。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容与将这一剑接住了,锻造粗糙的马刀在他手里忽然有了无限威力,我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刀刃上涌出,几乎要将我手中的承影震开。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容与内功长进的速度实在令人恐惧,以前没觉得他这么有天赋,但最近一年以来他有如神助。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很快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了。
恍惚之间,那把马刀从承影下方挑起,我感觉自己被巨石击中一样,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降天霜的第四式,空气骤然冷冽,那把破马刀被拦腰截断,刀刃飞出很远,而承影剑的剑身....竟然也出现了一道裂口。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容与却像是被人抽取筋骨一样倒在了我身上。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茉莉又像栀子。
我不知所措的被他重重砸在地上。
明明你弄坏了我的剑,如今还跑到我这里来碰瓷了。
我在心中暗想。只能喊来安福,把他安置回房间休息。
“他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太疲惫了,睡一会就好了。”安福摸过容与的脉搏之后对我说。“这么简单的脉象,你自己看不出来?”
“我只是害怕耽误了他的病。”我脱口而出。
“呵呵。”安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小子这几天练功可是越发勤奋了,我看他对你比我们都要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