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山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与女游兮洛江,冲风起兮水扬。”泰仑山东,却有洛江,登高远眺,可见江流蜿蜒曲折,奔腾入海,水势浩浩焉似从天上而来。
那洛江中游,却有一城。那城城墙青青,绕城三匝,青石堆砌的墙面上干干净净,略无草苔,披甲执戟的士兵肃立于墙头。此时正是金秋九月,秋风送爽,却见那城墙之内,黄花遍地,菊香满城,正是冀国国都万盛。那万盛城中,又有宫城,却见那城方正周圆,四面角楼,其中却有行廊连阙、殿台高耸,肃穆间正见大气雍容。
此时正当五鼓,晓色朦胧,却见御街千步廊上,百官趋朝,轩盖如市。鼓声又起,那满廊朱紫再顾不得交谈,却都急趋而前,穿过白玉石铺就的大道,望一座大殿行去。那大殿长檐斗拱、盖瓦琉璃,周正宽宏,殿上盘龙雕柱,舒展间又见浩气皇威,上方却有一匾,上书“日月行天”四个大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皇座上,一个金冠皇者巍然端坐,只见他阔面短须,体貌非凡,凤目微启,神光内敛,不怒自威。
“众卿,平身!”
待群臣谢恩起身,各自按班站好之后,那皇者睁开眼,于那满朝文武脸上缓缓扫过,那眼中却含浩浩皇威,群臣与他眼光一触,尽皆不敢再望,垂下头去。却听他开口道:“朕自去岁平邲,息兵停戈,今又一年矣。今北方略定,秋高麦熟,朕欲再起大兵,西征颛臾,未知众卿之意如何?”
“陛下,臣有本奏。”却见殿下闪出一人,绛紫绫罗,玉带金钩,“去岁平邲,陛下已议兴师,却遇漩水泛滥,天现异象,此议乃息。今岁之中,灾劫不断,先有西北狂沙暴乱,后有嵛山震动、怪啸频传,月前更有太纵山千年冰解。此为上天预警,此时西征,恐大不利!”
“冯卿懦甚!”那皇者威声道,“朕闻天道无常,当以人道为先!天下纷乱,至今已数百年,万民凋敝,苦之久矣!朕兴义师,荡定天下,正合天下众望。似这般去岁不征,今岁不讨,天下何日得安?朕志在四海,若为区区灾劫所阻,天下万民又将如何看待朕?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议,只需各尽本职,务以此事为重,不得怠慢!”
那人被他一斥,惟惟而已,退回班中。却见满朝文武,尽皆跪首道:“臣等谨遵圣喻!”
殿后长廊,那皇者缓缓前行,身后金吾卫肃甲凝兵,亦步亦趋。他缓步迈上廊前碧水玉桥,却于桥头凝望,但见远处碧水长天,日光正照。
“赵灵!”那皇者凝立渐久,忽听他叫道。
那桥下金吾卫中闪出一人,却是一个少年,双目有神,浓眉阔面,猿臂狼腰,甚是威武,却听他应道:“末将在。”
那皇者道:“冯卿老矣,樊爱能、何徽懦弱,不堪大用!先帝所遗老臣,皆已功成名就,只知固步自保,锐气已失。朕欲平定天下,这班老臣,却是靠不住了。”他突然转过身,目光炯炯,望着那少年,道:“朕一心进取,岂能忍朝堂之上,这般暮气沉沉!朕闻天下锐气,尽在少年!你去岁投军,却是朕一手提拔,我欲加你官爵,为朕前驱,荡定天下,汝,敢应否?”
“未将领旨!”那少年躬身应道,“必为殿下鞠躬尽瘁,马革裹尸!”
“呵呵……”却听那皇者笑道,“鞠躬尽瘁可矣,马革裹尸就不必了。朕月前让你多看看书,几日不见,颇有进境啊,只是这词却用错了。你须谨记,为将者,非唯勇,亦需有谋。”
“陛下教诲,微臣谨记在心。”
“恩……”皇者微笑捻须道,“朕近日欲盘点天下精兵,殿前都点检一职却仍悬空,你此番去,若能立下大功,这职位,朕便奖赏于你!你却要好生留住性命,这浩浩天下,朕还要你为朕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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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算之事,却与升斗小民无关,任你厉兵秣马,我自孤帆撒网。
浩浩东海间,云影巍巍,碧波浩淼,浪涛起起落落,那浪涛起处,却有一只小舟。李三沉一口气,捞起网来,但觉手中沉甸甸地,心中一喜,照这重量看来,今日又是个大丰收了。他使劲一提,那网却纹丝不动,李三心中大异,他捕鱼数十年,那网中所能捕之鱼,份量大略心知,却从未似这般沉重过。
“喝!”他提一口气,又用力一拉。却见那网摆得两摆,忽然一动。李三但觉那网上力道甚大,竟将自己拉开两步,心下大惊,不知是何怪鱼,竟有这般力道,慌忙间却拉过铁钩,钩住那网,一面将绳索在桅杠上绕了数圈,紧紧绑住。
那网动得数动,却拖之不动,渐渐浮上水面。却见网中一鱼,状如鲤,鱼身鸟翼,其喙如赤,苍文白首。那鱼半身被网在网中,拼命挣扎,却一时挣脱不开。李三正自啧啧称奇,忽见那鱼双翼一振,竟飞将起来,利喙直张,径扑李三而来。
那李三此刻手无寸铁,欲待躲来,船上却无藏处,眼见那利喙将至眼前,啊呀一声叫,闭上眼睛,心道:“吾命休矣!”
“蘖畜!休得伤人!”忽听一声清喝,李三只觉船身上一震,似是一物重重落下,张眼看时,正是那怪鱼,却不知被何物打晕了。他正诧异间,却觉身后两声轻响,似鹅羽飘落。他转过身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两人,一人白衣儒巾,却是个翩翩少年,朗目如星,剑眉斜飞,面如冠玉,另一人青衣散发,长须拂动,神色间颇见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