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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何英林功成名就受骋纪委

新队长循规蹈矩举步维艰

至一九九七年一月十六日,是何英林受骋警察队队长七周年,也是警察队建队以来,最辉煌的七年,这七年,警察队无上访无诉讼,为企业挽回的经济损失超千万,这七年的功绩,全矿上下有目共睹,这七年的成果,全矿干部职工交口称赞;丘阳矿务局《煤海之声报》,刊登的长篇通讯,《能征善战警察队,指挥有方掌门人》,就是警察队和队长何英林的真实写照,然而,何英林并没有停止不前,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他还在不断进取,努力拼博,骋用马力进班子,就是再发力的像征。

马力升职副队以后,推鉴跟随自已六年的刘耀甫,接任了小队长;刘耀甫很幸运,他接触马力,是在火药库,那时马力己离婚,开始步入正道了,因此,在接触中传递给刘耀甫的,全是正能量。

屠高扬咬牙含泪为他的五个小兄弟,交了一万元罚款,回去以后暴跳如雷,发誓要以牙还牙报复马力;沈大侠在警察队做笔录时的供述,屠高扬也听说了,但他一笑了之,并不在意,他知道大侠傻,他要把大侠的傻劲派上用场。

煦风拂面,柳笛声声,春姑娘怀抱桃李,迈着轻盈的脚步,把粉白的花朵点缀枝头;草绿了,花开了,十里矿区春意盎然,一片勃勃生机。

四月的一天,党委宣传部李部长,带着新闻干事小崔,来到警察队采访何英林;准备作个专访节目,日后在松山矿闭路电视中播出。

小李部长还不到四十岁,前年张部长走后,推鉴上来的新部长;李部长精明强悍,爱说爱笑,举止言谈中充满了承上启下的特性,即有上代人的成熟老练,又有年轻一代的新潮时尚。

李部长一进队长室,就拉着何英林的手,笑嘻嘻的说:

“不好意思何队,我来的有点晚了,不过,《煤海日报》的通讯,《能征善战警察队,指挥有方掌门人》,我己让广播站连播一星期了,今天我和小崔来采访你,准备作个专访,然后在咱闭路电视台播出,你可得捞点干的,暴点猛料,也好让我们小崔落笔如有神啊!”

“哪里,哪里!我最怕的事儿,就是面对记者,紧张冒汗不说,工作干的平平,张口嘴拙词穷呀!”

何队安排部长和小崔落座,然后站在门前高喊:

“嗨!钟大内!你过来!”

钟晨听到何队呼喊,放下手里的活,来到队长室;看到宣传部李部长和小崔在,忙过去打招呼,然后上烟沏水。

“钟大内!李部长他们过来,想录制个专题片,我这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你给他们说说吧!”

“我说?那怎么能行!那不成了大冒子底下开小差,狐假虎威了吗?”

“哈哈哈!何队真能开玩笑,内勤说只能说他内勤工作,他代表不了警察队呀!你这当领导的!净吃苦务实干嘞!让你说是太难啦!这样吧!让钟大内给你写个短稿,然后你照本宣科!”

钟晨趴桌上,短稿一挥而就:从警队的思想建设到队伍建设,从中心任务到为企业保驾护航,从警队编制执勤范围,到岗点设置及勤务方式,都做了言简意赅的陈述,中心部分,引用两个重大案例和近三年来具体数字说明,最后是口号式的表态,一共六百多字。

何队反复看了两遍,然后用文件夹夹好放在桌前;小崔架好摄像机,开始试录,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李部长才满意的说:

“好了!声情并茂,图文俱佳!这遍可以定稿保存了;走!咱们到下边岗点,再来两组特写就更完美了!”

何队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一点了,就跟李部长商量,先吃饭,下午再去线路岗点;可李部长说:还是先去作节目,完事了再回来吃饭,心里踏实,还可小酌两杯吹牛侃山;何队让钟晨留下,到《聚朋饭店》订桌酒菜等他们,他们坐冬冬汽车,去大壕地沟和二井。

钟晨回到办公室,立即传呼刘耀甫,刘耀甫回话说:“自己正带着队员从二号停车场朝大壕地沟走呢!”钟晨说:“那就好!何队带着宣传部部长,去大壕地沟和二井检查工作,请你们顺便配合一下”。

撂下电话,钟晨赶紧朝饭店跑,腽肭的吴娟正在门前东张西望,见钟晨过来,忙迎上问道:

“来呀钟哥,是自己还是订桌呀?”

“订一桌,五个人吧!怎么今天这么清闲,有功卖呆儿呀?”

“咳!饭店这买卖,就是猫一天狗一天,没准!”

说话的功夫,钟晨已钻进一个避静向阳的雅间,吴娟拿着菜谱随后跟了进来,边走边说:

“钟哥呀!这一晃你在警察队干有十年了吧?真想不到,你还在这儿扎根了。”

“嗯!毛着十年了,我自己也没想到啊!可见埋尸何需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啊!”

“还说呢!警察队都说你又凿又强,那个词儿叫啥来着……恃才敖物是吧?说你要是会来事儿,花点钱,早就提指导员了!”

“哈哈哈!秉性难移呀!在我看来,你说的会来事儿,就等于出卖自己人格啊!至于你说的指导员,我想都没想过,这‘大内'干到退休就知足了,更有何求?”

“那不瞎了你的才华啦!全警察队谁不说你有才呀!”

“哪里呀!我无非是能倒读报纸,多认几个字而己,才从何来!我也想会来事儿,可太难啦!”

钟晨要了两盒好烟,点了六个菜:花生碎麻酱拌菠菜,韭苔炒鸡蛋,扣肘子,酱排骨,清蒸胖头魚,小鸡炖蘑菇。爱说爱笑的吴娟,扭着肥胖的腰臀备菜去了,边走边心里嘀咕着:“唉!挺好个人,就是太执着,太书呆子气了!”

十二点十分,饭店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钟晨忙起身出迎,把李部长等引进选好的雅间,何队和李部长对门倚窗而坐,左边小崔挨着李部长,右边钟晨、冬冬挨着何英林;李部长原来是搞新闻的,最拿手的是针砭时弊的小杂文,闻名矿区;特别是那篇奇葩短文,《请给男人留下仅存的尊严》,在矿区引起了巨大反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记得其中精彩的一段,是这么写的:

“闲来无事,约三五朋友小酌,都是知己,无话不说;席间,一女士拿男女平等为话题调侃,戏说道:“男女平等只是相对而言,在我家,衣帽间里都是我的穿戴,梳妆室里,化妆品琳琅满目;手握老公的工资本,遇事说一不二,在男女平等上,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唯独一事令人不爽:撒尿时我蹲着,他站着,凭空高出我半截,这哪还有平等可言?于是我要求老公,在我面前撒尿,必须蹲着,以示男女平等!”乌呼哀哉!新中国成立后,妇女解放,男女平等,甚至平等的天平,在家庭生活中向女人倾斜,男人心甘情愿;家是爱的小巢,不是讲理的地方!在家里,面对老婆的刁蛮任性,男人宽容;对老婆要哄、要宠;在家里,男人放弃在外的霸气,羊儿般乖乖的顺从;可男人,怎能为了男女平等蹲着撒尿呢?因为蹲下去的不是身躯,而是男人的人格、骄傲和尊严,高傲的女士啊!请给男人留下仅存的尊严吧!”

小杂文很短,却耐人寻味!

通过张部长引见,钟晨和李部长早己相识,又都酷爱舞文弄墨,他们彼此欣赏 ,惺惺相惜。

李部长嗜酒,常约好友小酌,且天性豪爽,爱喝烈酒,钟晨略知一二,于是要了两瓶大凌川;李部长见了,指着酒瓶说:

“这凌川没劲,她这儿有衡水老白干,喝着那才爽呢!”

钟晨换了两瓶六十度,纯正《衡水老白干》,这时,他忽然联想起一件事,七年前,在牟义家喝的就是这个酒,酒后失控,裤带都让安嫚给换去了,给牟义事后造谣留下了把柄,他心说:今天这酒让冬冬陪吧,我可降不住《衡水老白干》!

酒己斟满,菜己上齐,何队几句客气的开场白,接着举杯敬酒;李部长、钟晨等起身碰杯,一口下半,李部长放下酒杯,眼看着钟晨,坐下去说道:

“老钟啊!何队真是名不虚传,不愧是“指挥有方掌门人”呐,管理的太到位了,我们到大壕地沟的时候,看见三个经警正在那儿巡逻呢!小崔扛起摄像机抢录,拍到了经警地沟巡逻的精彩画面,为我们这次采访,增添了一个小花絮,太好了!感谢警察队配合采访,感谢警察队提供丰盛的午餐,来!我回敬一杯,干!”

第一杯都见底了,五个人的反应是各有千秋,钟晨就觉得食管像着火了一样,火辣辣的烧疼,赶忙使劲划拉菜,他用眼睛一扫,发现何队和小崔跟自己一样,辣的正在大口吃菜,只有冬冬拿着酒瓶,李部长手按酒杯互相推让,这两个“酒人儿”那种享受哇!真是烈酒入口,甜嘴麻舌,那种坦然,简直欲醉欲仙。

“啵啵啵……啵啵啵!”

就在这时,何队的传乎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起身对李部长说:

“不好意思,李部长!失陪了!大矿长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冬冬一会兴许有事,钟大内一定把李部长陪好啊!”

何队走了,把钟晨推上了前线;钟晨无奈,只好近乎哀求的说道:

“李部长,下午没啥事吧?别着急,咱们慢慢喝,我这酒量,想必徐部长也说过吧?咱们……”

“哈哈哈!徐部长是说过,可我听说你到警队以后,宫友道都把你培养成陪酒员了?是吧!”

“嗨!哪里呀!三十八度酒,我还能对付半斤八两的,这老白干,一看见就心生敬畏呀!”

“继续练!喝六十度老白干,才能练出真本事啊!来,干!”

“别……别!李部长,该我提杯了,来,冬冬,小崔咱们共同起杯,为合作愉快,干!”

衡水老白干,一斤二两装,喝了九杯一斤八两,第二瓶还有一半;冬冬被何队呼走了,小崔借口说要回去剪辑制做,也走了;雅间里只剩酒兴正浓的李部长,和有些亢奋的钟晨在陪。

李部长抓起烟盒,弹出一支烟,点燃以后,吐着烟圈对钟晨说道:

“老钟!何队要调走了,你知道吗?”

“调走?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说要提半格,上四楼,具体干啥不知道!嗳!你也该活动活动咧,就你这水平,在警察队这破地方,多屈呀!”

“屈吗?可我感觉良好啊!在警察队这个不毛之地,出现我这么一棵高草,岂不是珍稀之物?”

“还珍稀!你知道外边怎么评价你们警察队吗?”

“我知道,早就听说过:什么狗多人少,好人都不干,孬人干不了,甚至有人干脆,就管我们经警叫企业的看家狗;但我通过这九年,觉得警察队大多数人还是好的!来!李部长,咱俩喝一口!”

钟晨最怕《衡水老白干》了!酒喝到这个时候,他说话已不会婉转,都是直来直去,几句话连用两个“狗”。

叮当一碰,每人抿了一小口,李部长用筷子夹块鱼放进嘴里,一语双关的道:

“是啊!就像这鱼肉一样,不吃到嘴里,怎知它有刺没刺呀!现在的人,毛病多,复杂呀!牵扯到谁的利益,都会骂娘啊!”

“哈哈!人麻!就是如此!无论是教课书,还是词典里,给人下的定义是:有语言、有思维,能够制造和使用劳动工具的高等动物,这高等动物他有嘴,愿意说啥就说啥呗,说错了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吗?”

两个人还在磨磨唧唧的喝,都有了几分醉意,说话己经顺杆爬、胡诌八咧了;李部长瞪着通红的醉眼,随声附和道:

“对对对!电脑尚能容错,况人乎?”

“问题他不是人错,人的定义也没有错!可是!可但是?新生儿有语言吗?有思维吗?能制造使用劳动工具吗?显然不能,你能说他不是人吗?谁敢?

我认为,人有人样才叫人,这“人样”包括两个方面,比如:有头有脸,有血有肉,四肢五指,直立行走的高等动物叫人。”

“嘿嘿!你要叫真儿人的概念?有点意思!”

是啊!其实,有了人模样,只是具备了动物人的属性,动物人通过成长,学习,教育,锤炼,有了意识形态上的正确三观,有了道德修养,法规意识,慈善心理,文明礼貌;才俱备了社会人的属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哈哈哈!好好好!李白斗酒诗百篇,钟哥豪饮论三观!把自然人分成动物人和社会人两种,有创意!好!继续!”

“哈哈!今天是酒喝得开心,话说得痛快,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今天的话,我若说给警察队的弟兄们,他们指定认为我痴人说梦;嗨!酒友易得,知己难求啊!你看那些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人,是人吗?充其量只是个动物人。”

“难怪张部长说你课讲的好,听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钟哥!你啥时警察队不愿干了,到宣传部来,我随时接收!”

“谢谢……谢谢!来!把杯中酒干了再唠!”

两人共同干杯,李部长接着抽烟,钟晨让吴娟沏了壶茶水,边喝边唠;李部长说:钟哥当新闻干事时写的宣传提纲,他看过,跟今天讲话的风格一样,俱有挑战性,火力很猛;钟晨十分感慨,呷口水,叹口气,在“衡水”的作用下,继续胡说乱侃:

“唉!都是过去时啦,我那文风早己奥特喽!现在是啥形势,说轻歌曼舞、靡靡之音有点太陈腐,言辞语意无所不用其极,把性、情、爱无底线突显夸张,对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冲击太大了,尽管给人们带来了欢乐,得不偿失啊!就像狗守夜,鸡伺晨;某种意义上讲,它们服务了人类,但如果让鸡鸣狗叫充斥社会,甚至成为一种主流声音,则是我们人类的悲哀呀……!”

“好一一好!讲的好!这个题材不错!下一个小杂文就写:《关于狗守夜,鸡伺晨的联想》!”

“啵啵啵……啵啵啵”

李部长BP机响了,小崔呼他回去,李部长起身告辞,并邀钟晨闲时常去宣传部坐坐。

钟晨点头应允,呼着酒气说道:

“不好意思,今天在李部长面前班门弄斧,信口开河了,你就权当酒话,听之任之吧!再见!”

“拜拜…… ……!”

钟晨醉了,《衡水老白干》烧的他在酒桌上,跟李部长一通乱侃胡说,回到队里吐了半盆。

当晚,松山矿闭路电视就播出了,党委宣传部采访警察队队长的专题节目,在全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警察队的形像与日俱增;何队更是名声大噪,与此同时,何队要调走的消息也不径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转眼到了六月,六月的天,风卷云翻,六月的太阳忽隐忽现,一会倾盆大雨,一会阳光灿烂;多情云雨随风去,电闪雷鸣为哪般?

何英林真的调走了,接替已退休的张书记,在矿纪委牵头;何队力鉴周立夫接警察队队长,可何矿没答应,暗示何英林,党委那边己有安排,与周立夫同时调动。

很快,公安科书记金鑫到警察队走马上任,周立夫调公安科任副科长;一连串的领导调换,给警察队带来了巨大震动,人们对何队和周队太了解了,太知心了,什么情趣爱好,脾气个性都了如指掌,就像老首长与老兵一样,能没感情吗?好在他们有长进,都提了半格,也算修成正果,没错,就应该以前途事业为重啊!新队长啥样?因为队员们都不太熟,难免在心里打问号!

金鑫跟钟晨是一届学生,下乡在一个大队,因能说善讲,人们送他个漂亮的绰号一一金话筒,人即实惠又大方,从学校到农村再到企业,从团书记干到党支部书记,可以说干得有声有色,无可挑剔,他中等身材,肤色黄白,鼻梁上架着近视镜,说话从不高声,一副书生儒子形像;走马上任警察队队长,虽是平调,但从党务转到行政,对他还是不小的考验。

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改弦更张推陈出新,第一天班前会上,他侧重讲了三点:

一,何队在时,你们干的很好,过去咋干,以后还咋干。

二,过去的各项规章制度,包括执行的文件,继续执行。

三,凡违规办案,引起的上访诉讼,责任自负。

听了“……责任自负”,桌下骚动起来,人们开始捅捅咕咕,窃窃私语:

“咦!金队胆儿这么小,活可要不好干呀!”

“啧啧!这不是甩锅吗?干咱这活,连踢带打的,那有不违规的呀?自负能负啥责呀!”

“咳!这叫管理从严,处理从宽,没点约束不乱套了吗?”

下边一片嗡嗡声,虽然听不到说啥,但对新队长来说,也不礼貌哇?马力一拍桌子喝道:

“嗨!说啥呢,肃静!”

下边鸦雀无声;金队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擦脸,戴上眼镜,三分火气的说:

“咋的?着急了!想讨论可以,不管是现在,还是去我的办公室,我都奉陪!”

没人找金队理论,一是对权力的敬畏,二是早己耳闻金队能说,非一般辩手可及;马队粗人,无所顾忌,跟着金鑫就进了队长室,扯着嗓子嚷道:

“哎!金队!你这第三条可把弟兄们吓着了,干咱这活哪有不违规的,不干还不行!”

“不违规不行吗?”

“不行!咱们没有办案权,但那天都得审问作笔录,咱们没有罚款权,但那天都得罚款,收据上写赔偿经济损失,实际是一个意思;你比如,小偷扛两根锚杆,新的价值五十块钱,看见你往地上一扔,矢口否认是自己偷的,你能不踢他吗?不踢他,他就不跟你走,不狠点罚,他下回还偷,如果没有警察队,不把企业偷黄了吗?公安科有办案权,还有罚款权,美其名曰一一保证金,可五十块钱不够立案,再说了,人家正规军,大案子还整不过来呢?哪有闲功管你这偷鸡摸狗的事啊!咱这就是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活,同小偷毛贼斗,难免会伸手动脚的!”

“照你这么说,咱们文明执法,依法办案都是空谈了?”

“那也不是,历任队长都提倡文明执法,按规章制度办事,可又说:你们大胆的干,因为工作出事我负责!啥意思?我也整不明白。”

“还你不明白?我说的‘责任自负’,全队都没整明白;没出事,千好万好说啥都好,出了事儿,都是警察队的事儿,第一责任人,就是我这个当队长的,我能不未雨绸缪,打个预防针吗?”

“哈哈!我这就是瞎说,金队别介意!其实,你们当领导的各有各的打法,各有千秋嘛!”

正付队长唠了一会,马力借口下去查岗,跟着刘耀甫走了;马力凭N次易主,二十几年的经验,知道新官上任这几天,几乎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因为无论是毛贼小偷,还是江洋大盗,尚不知新头的脾气秉性、风格打法,一怕被三把火给烧着,二怕撞在枪口上受伤,所以这几天会偃旗息鼓,考察观望;但凡事不可概而论之,四门贴告示,还有不认字的呀!何况从一井到主井,矿区这么大,战线这么长,也说不定会有顶烟上,出风头的。

马力告诉刘耀甫,坚持巡逻蹲守,切不可掉以轻心;真要干个大活,抓两个盗贼带回来,多有面子啊!也给新领导个好印像不是!刘耀甫洗耳恭听,句句上心,捉摸着怎样布署警力设伏蹲守,早立战功。

常言道:点子兴,心想事成,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前提是想,刘耀甫想了,中午十二点,别人都在饭店里狂吃豪饮的时候,他和王福林、王志安三人,顶着炎炎烈日,把一辆拉了二十袋块煤的马车,押回警察队。

车主不是别人,正是八年前买赃煤,被刘世荣和王强抓的那个何大壮;岁月衰老了当年的壮汉,额头和眼角已现淡淡皱纹,但两眼放出的冷光,还是那么倔强;有八年前上门赔钱道歉的底儿,何大壮今天是一脸的不屑,表现的近乎疯狂,一问三不知,开口就是挑衅似的:“你打我呀!你铐我呀!”

八年前何大壮事件,警察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耀甫更是记忆犹新,所不同的已物是人非;车还是那台车,赶车还是何大壮,车上还是成袋的煤,但抓他的人,已不是刘世荣和王强;刘耀甫和王福林身高都在一米八零以上,加起来体重四百多斤,那有他何大壮撒野的地方?

面对何大壮的诱激,刘耀甫是不急不燥,看何大壮没一点配合作笔录的意思,刘队不打他,也不铐他,但也不惯着他,让何大壮靠墙站直,双手拿塑料盆上举过顶,就这么站着、举着……;十分钟后,何大壮两臂酸麻,渐渐弯曲,刘队见了,啪的一蝇子拍打在脸上,厉声喝道:“伸直喽!”何大壮用力挺臂,总算伸直了,可没过一会,汗就下来了,眼神也不再那么倔强,手臂不知不觉的又弯曲了;刘队又是啪的一蝇子拍,再次高声呵斥,何大壮再次把手臂挺直。

何大壮渐渐体力不支,自己心里嘀咕:“我何大壮身体这么壮,怎么连个塑料盆都举不动呢?他们今天这是什么套路?怎么我那法警小舅子没跟我说过呀?只告诉我戴手扣子,打出伤能赔钱,他们也不扣我呀?用蝇子拍打能出伤吗?这…这可咋整啊!我……我实在举不动了,招了吧!”

只见何大壮双臂颤抖,满头大汗,两眼求助地看着刘队,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哀求的说道:

“我实在举不动了,我招,我全都招哇!”

笔录很快就搞定了,原来这煤还是大壕车场子小住宅,运输区机车司机李军卖他的,一袋六块钱,一共二十袋,二六一百二十块钱;何大壮交待,在沙河大桥东桥头,南边树林处有个牲口市,他经常去那里倒卖牲口;八年前那个事儿,李军也听说了,知道警察队上我家去给我道歉,还赔偿一万块钱,就说我法院有人,跟我做买卖安全,煤卖不出去,就到牲口市找我,反正也不贵,图便宜就买一车,这八年里,能买四、五车了吧!刘耀甫给何大壮定赔偿经济损失两千元,同时让王福林带人去传唤李军。

何大壮到电话厅,给法警小舅子打电话,让他通知姐姐送钱来,小舅子问:戴扣子了吗?没戴!打你了吗?打了……用蝇子拍打的!小舅子一听,满脸的茫然,知道好戏无法重演,心里断了讹钱之念;只好让姐姐带上钱,打车来松山矿警察队。

打电话回来的路上,恰好碰上吃饭回来的金队和钟晨;金书记显然是喝了,小脸通红,脚下发飘,有些微醉,看见刘耀甫和王志安押着何大壮,便早已心知肚明,但还是关切的问:

“什么情况?刘队!”

“别人偷煤,他买赃,买四五次了,今天又买二十袋!让我在巡逻时截获。”

“好……干的好!我们这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啥,卖赃是谁呀?到案了吗?”

“己经安排王福林带人去传了,如在家很快就能到案!”

“把笔录整好喽,如价值够立案,就移交公安科!”

“………… ……!!!”

刘耀甫无语,转眼看了看钟晨,钟晨笑笑,知道刘队的意思,就跟着金鑫进了队长室;金队倒是如沐春风,十分惬意,朝老板椅里一仰,点着一支烟,大口的吸着;钟晨沏了两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接着前边的话茬说道:

“嗳!金队!你是老公安了,你说咱要是把何大壮,移交给公安科,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怎处理?怎处理也送不进去,交保证金放人呗!”

“那他们的保证金,与咱们的赔偿经济损失有啥区别呀?”

“公安机关收保证金是法律规定的,你说的赔偿经济损失是啥呀?合法吗?”

“当然合法!收款收据是经警大队发的,按‘赔偿经济损失′收款,是经警大队定的,并且以前一直这么执行啊!唉!你等会,我把经警大队发的文件和收款收据,给你拿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金鑫看了钟晨拿来的文件和收据,才觉自己失察,对警察队曾有那么多的误解,误会,误判;他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微汗,又擦擦近视镜,掏心掏肺的说:

“老钟啊!咱俩可是一起下过乡的呀!警察队这套业务,我是外行,还靠你指点一二呀!我听人们都叫你钟大内,你可得多费点心,为我担起‘大内`之责呀!”

“哈哈!金队真客气,职责所在谈不上费心,只是警察队和公安科存在质的不同,说白了,警察队的活比公安科更难干,发力猛了,可能会触碰法律的红线,力度不够,对拿摸盗窃的毛贼,又达不到惩罚震慑的效果,这个‘度`很难拿捏呀!”

“是呀!我早就听说过,警察队这个头儿,没有三分匪气干不了,我这做党务的,有点格格不入啊,不过干中学呗,全靠弟兄们捧场啊!”

这时,门外一阵噪杂,随后两个三四十岁,一胖一瘦的男人推门进了队长室,前边的瘦子,身穿兰色警服,配戴法院标志,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是何大壮的法警小舅子;后边的胖子人高马大,非常健壮,大嘴叉子大脸盘,一看就是何大壮的兄弟,腋下夹个黑塑料袋,里边包着有楞有角的东西;何妻没进队长室,直接去探望何大壮,看何大壮正笑嘻的喝着白开吃包子,心里放松了许多。

八年前何大壮买赃煤被打,就是这三个人来的,因此,钟晨还算熟悉;互相介绍认识以后,钟晨见何弟指着腋下的东西,跟法警捅捅咕咕,金队跟法警又上烟又让座,张口闭口同行,似相见恨晚,情有独钟!知趣的退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

钟晨刚出门,法警就示意何弟行动,何弟从腋下抽出塑料包,笨拙的塞进老板台的柜子里;眼望金队,口中笑道:

“小意思,给金队买两条薄烟,将就抽吧!”

“干啥呢?这不行!快拿走!”

金队闪开身子,喊着不行,挥手阻拦,法警小舅子起身拉住金队的手说道:

“咦!一点小意思,交个朋友吗!不让你为难,我姐夫的事,该咋处理咋处理!”

金队到内勤办公室,让钟晨把刘耀甫喊过来,商量赔偿经济损失事宜;刘耀甫说:

“我给他定罚款两千,何大壮都同意了,咋处理,金队说了算,反正活我是干了!”

“两千?太多了吧!就算偷的,按十倍赔偿经济损失,才一千二百元呀!何况他还不是偷的;咱可不能瞎整啊,你没看他小舅子是法院的吗?人家可懂法呀!”

钟晨听了,觉得‘瞎整’一词有些刺耳,‘法警’……法警怎么了?姐夫小舅子呗,也不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啊!他也不怕金队生气,站在刘耀甫立场上说道:

“唉!咋说呢?八年前何大壮买赃煤,打经警,己是违法,只是处理何大壮时,以暴制暴,以错纠错,私设公堂,最后道歉赔款;按理说,他应该痛改前非,做守法公民;可他没有,这八年,他说买过四五次,可信吗?这事儿,等李军到案便知;也就是说,何大壮在向我们挑战,“我就买赃煤,看你能怎的?打我道歉,铐我赔款!”像这样的滚刀肉,你不重罚,给他点刺激,他能改吗?”

“ 嗨,你不知道!咱们对拿摸盗窃等轻微罪错的处理,原则上是教育,罚款只是辅助手段;听我的,对何大壮处以买煤时五倍罚款,然后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他上一课,教育教育他,他就再也不买这赃煤了。”

钟晨和刘耀甫对视一笑,一口同声的道:

“行,就这么办!”

金队没忘给何大壮上课,钟晨和刘耀甫旁听:

“大壮啊,把你带进警察队大门,你就嚷嚷,让打你铐你,铐你了吗?有人打你吗?”

“没有!”

“我们是经济民警,不是强盗土匪,打打闹闹的!我们是依法办案,我们是法治国家,约束我们言行的,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有《刑法》和《刑事诉讼法》,有《民法》和《民事诉讼法》及《民法通则》,还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及地方政府八七.六十三号文件……”

钟晨和刘耀甫实在听不下去了,悄悄地溜了出来,心说,就算是搞政工做党务的呗!也少见这么奇葩教条的呀?这普法课给何大壮上的……唉!

废寝忘食的忙了一天,刘耀甫只收到六百块钱罚款,得罪人不讨好,心里十分不悦;何大壮一行坐着马车走了,临上车时,大壮小舅子还拉着金队的手说:“什么时候去广宁县给我打电话,我请你!”

李军也到案了,他交待,每天下班回家带兜煤,自己烧不了,就卖给自称法院有人的何大壮;夏天一车,冬天两车。

前边书中说过,从宫友道时,李军就跟下边小队长和警员们混的不错,当班在李军家吃住是家常便饭,特别有急事要去一二井,李军啥说没有,开单机就送,因此,李军下班拿兜煤,执勤经警看见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这次抓何大壮,把他牵出来,又赶上新官上任,这新官又那样循规蹈矩,让人难以捉摸,刘耀甫没办法,只好像征性的罚李军一千块钱。

新官上任,机动队也没闲着,信达带着队员,起大早,到大壕停车场至沙河桥头这条小路巡逻;此路穿越树林,十分僻静,可谓曲径通幽,白天都行人稀少,夜间便是贼道。

他们一路走到桥头,一无所获,个个十分沮丧;就在这时,队员吉利捅捅旁边的信达,小声说:

“哎,信队!你看那个牵马过河的人,回头探脑的多可疑呀?卖牲口也不至于来这么早啊!”

信达扭头西望,果见一个中年壮汉,上边敞怀穿个破西服,下穿迷彩裤,一身不土不洋的打扮;牵着马朝牲口市走来,边走边四处张望,甚是可疑;他让队员树后隐蔽,认真观察,寻找破绽。

来人牵着马,来到牲口市,就是何大壮经常倒卖牲口的地方;他想把马栓在树上,可马并不顺从,猛的高抬马头,扬起前蹄,嘴里打着响鼻,咴儿咴儿直叫;壮汉无防被带个趔趄,险些摔倒,把马栓牢后,从地上捡根树枝,不顾脑袋屁股的一顿猛抽;

“不对!这马肯定不是他的!”

信达说着,带着队员从树后闪出,来到壮汉面前问道:

“干啥这么打呀!这马不是你的吧?”

壮汉正打马出气,忽听有人问话,扭头一看,见是穿着绿制服的警察,先是一楞,接着扔下树枝想跑,还没拔腿,发现转圈都是警察,心说:完了,这回掉脚喽!可嘴里还在自作镇定的编瞎话:

“这是骡子,不是马!家急等用钱,我想把它卖了。”

“再急等用钱,也不至于来这么早吧?你家是哪个村的?”

“大营子村的!”

“大营子村不在北边么,你怎么趟河从西边过来呢?”

“………… …………”

“这骡子到底哪来的?

“就是我家的,老婆看病没钱,把骡子拉出来卖。”

“你就编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走!把骡子牵着,上大营子,让他左右邻居认认,这骡子是他的不?”

上路没走多远,壮汉就停住了脚步,垂头丧气的跟信达说:

“别去了,我家不住大营子,这骡子是我们九道岭何大壮的。”

“哈哈!何大壮?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哇!你叫啥名?家还有啥人?”

“我叫肖大小,老婆带孩子走了,我跟父母一起生活。”

信达让张宝带着吉利,去给何大壮送信,让他到警察队取骡子,还不能让他知道是肖大小偷的,否则一个屯子住着,不是仇恨吗?多尴尬呀!顺便通知肖大小父母带两千块钱,到松山矿警察队接人。

信达带回警队一头骡子,还押回一个偷骡子贼,正赶班前会刚散,引起了大家围观,一个个七嘴八舌,插科打诨,特别是冬冬,本来就屁腥的好闹,这回有料了,他还能放过机会;他拿眼睛一搭,看见了副队马力,凑过去,笑嘻嘻的逗道:

“嗨!你一家子来了,咋不打个招呼啊!钟大内说过,骡子比马有长处,有劲,耳朵长!你还是叫骡力吧!”

“别放屁,骡子能跟马比吗?人都说马到成功,你听过骡到成功吗!骡子再有劲,也难蹬大雅之堂,体育项目有赛马和马术,你见过赛骡和骡术吗?你别听钟大内瞎白话,他要想耍你,让你混身一丝不挂!”

外边这儿说笑逗闹,队长室里,金队正在训信达:

“咱们小名叫警察,虽不是正规军,可也穿着警服啊!咱们的中心任务是服务企业,护矿保煤呀!你说你,带着一个机动队,抓个偷骡子的,这算啥呀?这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我也不是特意去抓他呀!这不搂草打兔子,碰上了吗!”

“碰上了不怕,你教育呀!你给他普法上一课,让他番然悔悟,主动把骡子给失主送回去,以免屯中邻里产生矛盾啊!”

“金队长,事己至此,怎么办?听你的!”

“不已经通知失主了吗?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人来了以后我处理,尽量缩小影响面,这事传出去多丢人啊!”

何大壮三蹬警察队,但这次他是带着千恩万谢来的,那头骡子是他前不久,花五千八买的,正年轻啊!一挂骡子车,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呀!何大壮己答应张宝,三五天之后,给警察队送面锦旗,以示答谢!

肖大小的父母,怀揣两千元钱,到警察队接人,因为张宝有交待,他们生怕遇到何大壮,所以姗姗来迟。

金队首先把肖大小叫到队长室,上了一堂法制课,肖大小茅塞顿开,十分忏悔,掏心窝子跟金队说了实话:

“小时候,跟何大壮一起玩,因为一个玻璃球,两人大打出手,虽然自己块头不小,可比起何大壮,还是远远不及,被何大壮骑在身下一顿猛捶,打的鼻青脸肿,记恨至今;况且,邻居住着,因为实力悬殊,肖大小沒少受何大壮气。前不久,听说何大壮花五千八买头骡子,一天拉脚不少挣,我就起了坏心,要报复他,就在昨天后半夜,偷了他的骡子。”

等何大壮来了,金队把肖大小都叫到一起,讲和谐邻里,讲利害关系,讲互敬包容,更多的是和稀泥。

何大壮牵着骡子走了,三五天后也没见着送锦旗!

等肖大小父母赶到警察队,金队已经给双方上完普法课,何大壮早牵着骡子走了;夫妇俩钱也沒掏,千恩万谢的把儿子领走了;后来听说这钱给何大壮了,因为何大壮回到村里杨言,这亊肖家要不赔钱,我就报官;让他们家肖大小,进去吃几天窝头,肖母只好花钱买平安。

肖大小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何大壮的怨恨与日俱增;金队把利害双方弄到一起普法,为邻里结怨埋下了祸根。

因为金队执政过于教条,小队长们背后议论纷纷,惭惭的,带回警队的小偷越来越少,几乎都是在下边处理,基本不带回警队,甚至连抓都赖得抓。

正是:

新来队长有文化,

抓到小偷就普法;

循规蹈矩不作为,

战斗堡垒成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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