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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林静好出泥荷花命运多舛

重情义报恩沐墨玉身不染

《醉爽饭店》开业,漓漓啦啦流水席开了一天,喝了一天,闹腾了一天;耿旺一夜未归,在那儿醉熏熏、爽歪歪,也捞忙了,也流氓了,空手套白狼,米兰让他蹂躏的身心受伤。

尽管饭店离一井很近,可夏井长晚上很晚才来,一番推杯换盏,餐精饮华之后,早已是心猿意马,小酒盖脸遮羞,逗逗米兰,拉拉柏灵,看林静好过来上菜,扭着身子,歪着头,斜眯着眼睛,伸开五指去抓小青的手;口中讨好似的赞许道:

“嘿嘿!这妹子真漂亮!眉清目秀,素颜简装,好别致可爱呀!陪大哥喝一杯呗?”

“大叔!我是服务员,没功陪你喝酒,你老吃好喝好啊!”

一个叫“妹子”,一个称“大叔”,明显不搭,其意不言自明。

林静好用力甩掉夏井长的手,看都不正眼看他,说完转身拂袖而去;夏井长斫轮老手,脸皮厚着呢,自然也不在意。

夏井长酒足饭饱,己是午夜时分,早已醉熏熏,就差爽歪歪了;闫丽安排柏灵,送夏井长回值班室休息;羔羊入虎口,结局可想而知,也好,柏灵也许就是这命,傍个马**,还没等启航就搁浅了,这又缘遇夏井长,献身是在所难免了,但福兮祸兮,唯有天知;本该阳光韶华的青春恋,变成了充斥铜臭肮脏的陪大叔玩,不能不说,这是一种让人心痛的悲哀!

话说耿旺脸都没洗,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从《醉爽饭店》出来,骑着自行车赶到班上,班前学习时还趴桌子上打旽呢;散会以后,他精神了许多,跟着何英林进了队长室,请示跟钟晨去路上,截煤车查发票,无票罚款,可何队笑笑说:

“哈哈哈!别去啦!这事儿惊动了松山区,都捅何淼矿长哪儿去了,松山区主管工业的副区长,打电话给何矿,求咱们别再截车了,把客户都罚跑了,煤卖谁呀?发票事儿小,发展松山区经济事儿大呀!咱们见好就收吧!

唉!我说耿旺,你昨天是不是家都没回,在高杨哪儿玩一天呐?我可提醒你,玩什么都可以,可别像你师傅似的,总把“玩”字,跟女人扯到一起,危险啊!”

“没有,没有!何队你放心吧!昨天我还干个大活呢,西关镇的废品站让我给端了,罚了五千块钱,我还没来得及交内勤呢!”

耿旺说着用手拍了拍腰包。

“哈哈!好样的!休班还干活呢!说实话,工作上你是我的得力干将,本队认可,我担心的是,你师傅最丢人的那样儿,你当好事儿学会了!久而久之,就不知道怎样做人了!

咋的?我听说钟大内给醉爽饭店,写的对联不错?还醉熏熏、爽歪歪?干脆就叫青楼吟、红袖招得了!”

“啊!这事儿不怪我钟哥,是高扬让他夸张点儿写的,其实那饭店也就那么回事儿,那几个小姐,谁给钱跟谁上床。

嘿!你还别说,就那个林静好与众不同,她是闫丽的表妹,无论什么男人勾引,就是无动于衷,夏井长那么有钱有权,都不好使,可是怪了,每当跟咱钟大内在一起时,就眉飞色舞,唠起嗑来滔滔不绝,像处了多年的朋友似的,其实满打满算,他俩才认识两天,难道他们文化人之间,有什么暗语相通?不然是怎么勾搭一起的呢?”

“哈哈哈!感到奇怪了吧!你说说,你泡妞是咋勾搭的?”

“我?嘻嘻!我跟米兰的事儿,你都知道啦!啊!何队?”

“我身为一队之长,啥不知道呀!任翠花办乔迁,你跟你师傅去的,那时你就跟米兰扯上了,我就奇怪了!那话可咋说呢?”

“奇怪啥呀!都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看对眼了,一顿瞎闹一顿逗,借打情骂俏就下手,不过,我还算专一,就找米兰一个。”

“哎呀妈呀!婚外找一个,还算专一?头回听说呀!看来你是要步你师傅后尘,朝三暮四啊!我劝你还是跟周立夫和钟大内学学吧!德高才望重,人正则运达呀!”

“学啥呀!我跟人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何队你可能不知道?钟大内第一个铁子一一焦月,就是屠高扬给介绍的,他的小姨子;钟大内玩个臭巴烂够,然后给介绍个对像推出去了,不露声色,手段多高啊!现在,高扬又把这个小姨子一一林静好介绍给他,仅两天的功夫,就己经处的热火朝天了;人家有文化,咱们比不了啊!”

“耿旺!你说的不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对呀?钟大内跟焦月相处那段,你还没到警队呢?你听谁说的?”

“我是到机动队以后听别人说的,背后的话,比我说的难听多了,什么伪君子,假正经,打着老师的旗号,骗小姑娘玩………”

“一派胡言!在咱警队,周立夫和钟大内,是仅有的两个正人君子,我太了解了!

“嗨!你们俩争论啥呢?激头掰脸的,接着说!看热闹的可不怕事儿大啊!”

周立夫笑嘻地推门进来,跟着凑热闹。

“我这儿正和耿旺打咱钟大内的唠呢,立夫你说:钟大内人品咋样?他跟焦月的事儿,你咋看?”

“让我看,钟晨人品是没说的,但现在好人难当啊!背地里也有不少歪理邪说,说三道四的啊!”

“是啊!我就没少听着闲话吗!这嘴搂不住,就跟何队叨咕叨咕。”

“咱也不用争论了,你不说钟大内正跟林静好处着呢吗!谁也死不了,咱慢慢都能看到,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在何队跟耿旺争论不休的时候,钟晨正让李庆国陪着,到松山新区,求一个叫苏红的人,为林静好找一份临时工作。

钟晨满满的惜才悯人。

林静好的故事,也确实让人震惊生情。

林静好究竟何许人也!在屠高扬饭店开业时,账桌上,收款的林静好,己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写账的钟晨听!

………………………

林静好,家住杨树沟,一九六八年出生。

爷爷叫林中天,那辈儿很辉煌,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还记得前文讲的,秃头卞有理去杨树沟偷树吧!当年那条沟、沟里的杨树,包括全村所有的地,都是林家的,林家大院更是豪华壮观,十六间海青房,正房五间,东西各三间厢房,门房四间,中间是高高的门楼;爷爷在村上很有人缘,解放后,沟被分了,地被分了,家产被分了,但房产还给他们保留着,生活还算过得去。

父亲林宝贵是林家的独苗,有过幸福的童年,在同学的白眼中夹着尾巴读完了高中,但因为农村人又是地主仔,没找到工作,只好回家务农。

然而林中天的十六间房,被扒了十四间,那一蹬三转的松木檀子,六米长的大松木梁,都被大队拉去,盖了合作社和大队队部;只给林中天一家三口,留了两间东厢房。

老爷子心里上火,又不敢声张,每天赶着马车,强装笑脸东跑西颠;不久,老伴病重不治离世,自己也因年老,身体每况愈下,眼见宝贵二十七八,还没说上媳妇,自己心急如焚,他一次又一次,求嫁到邻村的妹妹,让她帮宝贵张罗个媳妇儿,成个家。

转眼到了六七年春天,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中天就饿着肚子,赶着马车往地里送粪,巧的是今天送粪这片地,是他们林家的坟茔地,地头那一座座坟包里,埋着他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和老伴………

林中天赶着车,从坟旁经过,眼望一个个坟头,禁不住潸然泪下;腹中饥饿,眼前发黑,顿觉天旋地转,偏偏这时,车左轮轧上一块大石头,猛的一颠,把林中天从车耳板子上颠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头扎进车轮下………

此情此景,被沟边上放羊的哑巴,看的一清二楚,吓得他哇哇乱叫,丢下羊群,朝村里跑去。

人们赶来时,看到马车在前边停着,林中天蜷卧在地上,车辙沟里的头,颅骨已碎裂,血和脑浆流了一地,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鞭子,人早就一命乌呼了。

儿子林宝贵来了,杨树沟村主任也来了,村里知道信的都来了,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哑巴哇啦哇啦的,一边比划一边说,在用他特殊的表达方式,无比激动的述说着,可忙乎半天,谁也听不懂。

主任发话了,他说:

“林中天这是自杀,林宝贵自已处理,大家都散了吧!”

林宝贵脱下自己上衣,盖在父亲头上;好在坟地就在旁边,在左右邻居们的帮助下,林宝贵在母亲坟旁挖个坑,买领炕席一卷,就草草的安葬了。

宝贵的老姑没有辜负哥哥的嘱托,费尽心思给宝贵张罗了个对像,尽管是个嫁不出去的“痨病鬼”,但毕竟成就了一家人家,一九六七年八月结婚,六八年十月,林静好呱呱坠地,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了丝丝生机。

林静好是怎样一个童年,可想而知,没有抱抱熊,没有玩具,甚至没有穿过裙子;她每天面对的是面容憔悴,不停咳嗽的母亲,强颜欢笑负重前行的父亲,家中唯一的欢乐是从两间破房子里,传出的林静好幼稚天真的笑声。

林静好是个要强的女孩,她很争气,虽然出生地主家庭,但因为学习好,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班级的学委,从来没受过歧视和欺凌,相反,因静好聪明进取,朴素大方,还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同情和尊重。

林静好从小就与众不同,她常年青衣黑裤,从不描眉涂唇,那种简装素颜,颇具古时农家女风范;读书是她最大的爱好,买不起就四处借,什么"四大名著”,什么“唐宋诗词”,什么“红岩”,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初中毕业前,都读了个遍。

林宝贵对父亲的死因提起上诉,要在因公死亡,还是自杀身亡上讨个说法;他的疑点是:谁自杀还手里握着鞭子?哑巴比划的是什么意思?

还好哑巴健在,公安机关找到当年放羊的哑巴,并请市聋哑学校的老师做翻译。

老师通过手语,询问哑巴当年放羊时,看到马车轧人的经过。

哑巴比划着,身体还配合着做动作,一番交流之后,聋哑学校老师翻译过来,对办案人员说:

“他看到车一颠,一下子把车老板子颠下来,摔到地上,脑袋正好倒在车轮下,眼看着轧过去了,他吓的慌忙跑回村里喊人。”

事实胜于雄辩,林中天确属因工作死亡,最后,落实政策办公室,在两万元补偿款的基础上,又为林中天追加了五千元抚恤金和丧葬费。

林宝贵花重金,定了一口黄花松棺材,邀左邻右舍及亲友,挖开父母坟头,将尸骨捡出入敛棺椁,然后吹吹打打的重新下葬,在农村,这叫给父母双亡的老人并骨,事毕,宝贵在家置下丰盛的筵席,筹谢众乡亲。

这一场下来花了四千多元,闫家岭老姑家的表弟盖房子,借去五千,第二年春天,林宝贵把两间东厢房搬倒,盖了三大间正房,又花了五千多,两万五只剩一万块钱了,他跟媳妇商量,这一万,打死也不能动了,将来给女儿做嫁妆。

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可林宝贵自打落实政策以后,好事儿是一个接着一个:得补偿,骋中学老师任教,女儿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丘阳市师范学校,一家三口全沉浸在快乐幸福之中,可谓春风得意!

快乐归快乐!林静好还是林静好,她还是班上的学委,她还是素颜简装,她还是那样好学上进;所不同的是,静好个子长高了,年龄长大了,己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跟同龄的女孩一样怀春!

她们班,有个酷毕帅呆了的班长,一米八一大个,眉眼清秀,口鼻棱角分明,身体健壮,校兰球队主力,可谓是人见人爱的棒小伙。

让人感到奇巧的,就奇巧在他的名字上,这个男孩叫冉清欢!

班里爱整事儿的同学,就起哄把两个人往一起栓:

“哈哈!大家看呀!林静好和冉清欢,岁月静好,人生清欢啊!真是机缘巧合,隔空天成啊!”

更有甚者,干脆把冉清欢推到林静好面前,带头呼喊着:

“清欢静好牵手,牵手!”

“呃!同学们快看!他俩还真有夫妻相啊!……”

也许是冉清欢心里早有准备,或许自导自演,只见他单腿跪地,伸出右手,双眼深情的望着林静好,口中清晰的说道:

“静好!清欢在此向你求婚,让我们牵手吧!”

事发突然,尽管林静好有些不知所措,但内心的渴望、惬意、兴奋无法掩饰,她红着脸,娇羞的把手递给冉清欢,冉清欢抓住静好的手,顺势起身,把林静好紧紧的拥在怀中。

师范三年,二人是寒暑假书来信往,平日里眉目传情,风花雪月秀浪漫,海誓山盟定终身!

一家三口沉浸在幸福之中,只是母亲实在是没福享受,就在一家人开心快乐,苦尽甘来的时候,母亲的肺结核病恶化了,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这时,正赶上静好师范毕业,为了父女间互相有个照顾,林静好主动申请,到离家只有三公里的,松山区铁西乡立志中心小学任教,理所当然的,冉清欢随后也跟了过来;据冉清欢自已说,他家住黑龙江省庆安县,一个偏辟的小山村。家里哥五个,四个哥哥,早已辍学务农,全家倾其所有,攻老五上了师范学校。

光阴荏苒,一晃在立志中心小学工作半年多了;冉清欢大林静好两岁,二十好几,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当他俩真正筹划结婚的时候,突然发现经济拮据,手头紧一一差钱!差钱!差钱!

没钱!我怎么让她带婚戒?没钱!我怎么让她穿婚纱?没钱!我怎么让她坐花车?没钱!我怎么给她一个如意的家?

冉清欢恨自己无能,自责愧对林静好,开始嘴起泡、撒黄尿、晚上一宿宿睡不着觉。

林静好却很坦然,半开玩笑的说:

“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有钱大办,没钱咱小办还不行吗?”

“没钱!怎么小办?”

“咯咯咯!咋办?你嫁给我呀!把我家西屋收拾一下做新房,你借台自行车,把我从学校接回家,请乡亲们喝顿酒,咱俩拜个堂就算成亲啦!”

“不行,不行!那不成倒插门了吗?再说了,那对你太不公平!在同学面前多没面子呀!”

“清欢!我可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只要互敬互爱、相敬如宾,志同道合、白头偕老。”

“不行,不行!嫁给我的女人,我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穿金戴银光闪闪,珠光宝器响当当;让同学们仰视着,愧知遥不可及!”

“你说的光闪闪响当当,绝不是我的追求,就是你有钱买,我也不要;请不要忘记:我是静好,你是清欢呀!”

“知道,知道!但我是男人,不能不争这口气呀!………”

是啊!那个男人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幸福?那个男人不想让自已的女人风光?就连一身匪气的山大王,都会把他的压寨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况我等绅士学者乎?

八九年,人们下海淘金正值高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要出去闯一闯,吸引着不甘现状、不安份的人们。

冉清欢决意辞职下海,到外面去闯世界,但手无分文,一时难倒了英雄汉,只好四处求借。

林静好打心里不愿意他走,但还是让冉清欢说动了,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由他去吧!她把父亲留给她的一万元嫁妆钱,交给冉清欢,算是下海创业的启动资金。

冉清欢自己筹措了六千元,他带上这一万六千元现金,告别了林静好,告别了学校和家乡,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他跟林静好约定,每个星期六晚六点,到村庙头电话厅接听电话,如当天接不到,就第二天晚六点接,一定要准时,雷打不动,杨树沟村庙头电话厅的电话号,己牢记在冉清欢的心中。

林静好上着班,课堂上明显的注意力不集中,常把“斥”字念成斤,常把“跟”字读成银;两眼迷离,头昏脑涨;思念着冉清欢,一夜一夜难以入眠,就是睡去了,也都是惊梦:

“他到了哪里?他住在哪里?会否被偷被骗?南方那么热,如何忍受?唉!让他搭个伴就好喽!”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他提前半小时在那里等。

庙头这家姓李,是个大户人家,五间正房,五间门房,正房住着老少三辈,门房开着小卖部,兼营公用电话,以招缆顾客,因他家门前过去有个小庙,因此人们就称呼他们家叫庙头。

六点整,电话玲声响起,林静好忙抓起电话,带着急切心跳造成的喘息,听到话筒里,传来冉清欢亲切的声音:

“静好吧!我好想你!”

“清欢!我也好想你!你回来吧!我不要你挣好多钱,只要跟你在起!有你,睡凉炕我也感到温暖,有你,吃窝头我也感到香甜;我不能没有你!”

“静好!我会回去的,并且带着大把大把的钱,你就等我好消息吧!我现在夏门的鼓浪屿,还认识了一个,在这儿开饺子馆的东北老乡,聊得挺好,对我很关照。

静好!我把项目都选好了,鼓浪屿这儿,珍珠项链很便宜,我要上一批货,贩到我老家去卖,准挣钱,你就静侯佳音吧!”

“清欢!你一人在外,一定要吃好、喝好、睡好!保重身体,注意安全,盼你早点回来!”

“亲爱的,你放心吧!我这儿一切都好;老爸怎样?你照顾好自已和老爸就行,等我回去后,给你买房买车,让你带婚戒,穿婚纱,牵着你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

冉清欢几句话,说的林静好心里暖流荡漾,早已喉咙哽咽,泪眼婆娑!

两人说不完的情话,秀不完的恩爱,只是长途话费太贵,冉清欢又忙,于是难舍难分的挂了电话。撂下电话,林静好还沉浸在,冉清欢为她描绘的蓝图中,憧憬着幸福美好的未来。

第三个星期六,冉清欢电话里告诉林静好,第一笔生意成功了,去了开消,净赚了一万二千多;冉清欢说:这是小试牛刀,耗子拉木掀一一大头还在后边呢!

林静好免不了又是一次感动,激动,心动,同时也为他担心着,期待着,祈祷着!

第四个星期六,林静好照例提前半小时,来到庙头电话厅。

六点了,电话没有响,林静好慌的开始心里打鼓。

六点过五分,电话还是没响,林静好预感这是不祥之兆,难免一阵心悸!她用知识分子独有的理性,暗忖道:什么情况会让他误时呢?正在找电话?被劫匪绑架?是意外受伤?还是病啦?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急切的铃声,打断了林静好的遐想,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抓起话筒,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凤仙吧?你们卖点儿里有上坟烧的纸吗?”

超市小老板娘叫小凤仙,因为马上到清明了,人们都在张罗着,给己故长者上坟;林静好把话筒递给小凤仙,自己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小凤仙在电话里都说了啥?她一句也没听到。

她自知凶多吉少,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动静,于是跟小凤仙告辞,移步回家,小凤仙安慰她说:一个青年小伙,又有文化,能有啥事?别胡思乱想的,今天过去,还有明天呢,明天不来电话,还有下星期六呢!

第二天没来电话!

下个星期六也没来电话!

连着三个星期六没来电话!

冉清欢音信全无,人间蒸发!林静好断定,他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连电话都打不了的大事!

知道这三周,林静好是怎么过的吗?那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小脸蜡黄,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失去光茫,干巴巴的陷入深深的眼窝,唯有两个小刷子似的短辫,还在随着头的摆动,倔强的扑楞着;在学校他不敢哭,在家怕父亲看见,不能哭,只能在夜里蒙上被子,偷偷趴在被窝里哭。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再这样傻傻的等,她决定去找他,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父亲一一林宝贵,在其间受着莫名的伤害,弄的是苦不堪言,若不是老高中毕业,现任人民教师,早就拜佛烧香,求神问卜了,既便如此,由于命运多舛,人生蹉跎,现实一次次无情的捉弄,而又百问不得其解,于是把这一切不幸,归咎命运,并冠以唯物的诠释曰: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这是客观规律,改变不了,我就这苦命,符合客观规律。

女儿的痛,就是父亲的痛,眼见女儿面容憔悴,神情恍惚,林宝贵不仅心疼,连肝都疼;下海淘金的未婚女胥,突然失联,况且带走了女儿一万元的嫁妆钱,能不让老父亲闹心,痛心吗?女儿要去找,到哪里去找?他能放心吗?工作不要了吗?

可女儿疯了,执意去找,如果不让去找,女儿可能真的要疯!

他给女儿借了两千元钱,叫女儿带上,并求静好的表姐闫丽,陪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学校哪儿,请了半个月假,也不管学校答应不答应,把假条一扔,姐俩就蹬上了南下的列车。

闫丽的奶奶,是静好的姑奶,静好的爷爷,是闫丽的舅爷,在农村,这叫姑舅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筯;尽管闫丽结婚还不到半年,但为了表妹,把在松山矿上班的丈夫一扔,义无反顾的陪静好去寻未婚夫。

八九年五月一日,闫丽带着表妹,蹬上了去夏门的火车。

父亲的肝区,一天比一天疼,同事们都催他,去医院检查检查,有病赶早治;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好,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还欠同事两千借款呢!嗐!要得该死的病,治不治都是死,由它去吧!

再说闫丽和静好,在夏门站下了火车,经过地下通道,来到站前广场,当时就傻眼了,五月的夏门三十六……七度,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阳光下穿着短衫短裤的人们,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可闫丽和静好还都穿着长衣长裤;想找个人问下路吧!对方乌乌啦啦,唧唧呀呀!也不知说的是啥;什么城市的壮观?什么红花绿草烘托下的美景?什么像电杆一样,排列在路边的棕榈树?哪有心思看呀!眼前茫然,心里急的,不行不行的啦!

闫丽年长静好两岁,又是在社会上热过身的人,在外边还是比静好经验丰富;她带着静好,在鼓浪屿附近,找了一家大众旅店,双人间一天三十元,便宜。

老板娘见两个东北妞儿长的漂亮,就打起了歪主意,把闫丽叫到一边,悄悄地商量着什么?闫丽的脸不知为啥红了起来;只听她有些难为情的回了一句:

“噢!知道了,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静好看着,一头雾水,也不知她们说的是啥!旅途劳顿,姐俩商量今天休息,明天一早再去鼓浪屿,静好买两份盒饭,吃完简单洗漱,然后倒下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静好被奇怪的声音惊醒。

一个女人急切的叫声从隔壁传来,静好忙推闫丽:

“丽姐!快醒醒,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闫丽也不睁眼,翻个身对静好说道:

“啥也不懂!这是在叫床?”

静好还是似懂非懂。

第二天,闫丽和静好,搭轮渡来到鼓浪屿,这小岛不愧是人们向往的旅游景区,阡陌曲迴,避径通幽,游客摩肩接踵,古建筑鳞次栉比,风味小吃一家挨着一家,文玩古董珠宝店,开的五花八门。

姐俩一路走着,左顾右盼,全神贯注的盯着《东北饺子馆》,这是静好寻找清欢的唯一线索。

卖珍珠项链的太多了:有挎篮子游走叫卖的,也有珠宝店摆上柜台卖的,更有原料、加工、店面一条龙批发的,品相好,珠大、串长的,一个二三十元钱左右,最便宜的十元钱一个。

中午时分,骄阳似火,街面上行人渐少,大家纷纷躲进店铺里或树阴下,但闫丽姐俩不能;就在姐俩又热,又渴,又饿,又急的时候,静好指着前边的招牌,兴奋的大叫起来:

“丽姐你看!《东北饺子馆》!”

姐俩顿时如沐春风,高兴的跟孩子似的跑进饭馆,嘿!不愧是东北饺子馆,服务员都是东北人。

可是十分遗憾,朋务员告诉林静好,老板回黑龙江种地去了,老家那儿有一百多亩地呢!少说也得半月二十天的回来。

闫丽给静好出主意:咱俩今天回旅店住一宿,明天早晨退店,从明天开始,咱俩吃住在岛上 ,以卖珍珠项链的为主,一条街一条街的查询,省了往返轮渡钱不说,也方便咱俩办事呀!有什么办法呢?静好只能顺从。

鼓浪屿虽然不大,但要想一家一户的查询,也需些时日,遇上好说话的,用普通话跟她们交流,遇上不耐烦的,没好气的怼她俩,又一句都听不懂,甚至有些缺德的,心怀叵测,看俩姑娘年轻漂亮,瞪着色眯眯的眼睛,把姐俩当鸡耍,这大海里捞针,真是太难了!

半个月过去了,一无所获,东北饺子馆的老板还没有回来。

在旅游景区吃住消费,多贵呀?事儿八字没一撇,可钱早己花的过半。

闫丽觉得这样可不行,人不是三天两天能找到,每天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有多少钱够花呀?她决定打工挣钱,补贴开销。

姐俩又回到鼓浪屿对岸的那个旅店,闫丽悄悄的跟老板娘,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老板娘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堆笑的说:

“好啊!这就对了吗!躺着挣钱,何乐而不为呀?问问你小妹,她干不干?我看她长的,比你还迷人呀!”

“不行,不行!我小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呀!”

“打工”挣钱,补贴开销只是一方面,闫丽新婚还没过半年,这十几天来,她早已春心荡漾,烦燥不安,可静好哪懂啊!

晚上,闫丽嘱咐静好:哪儿也别去,锁好门睡觉,我出去办事,一会就回来!

闫丽走了,一会功夫,就从隔壁传来了一一啊!啊!啊!的叫声,静好听的一清二楚,今晚这是丽姐的叫声!

尽管静好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但在雌激素的作用下,身体也出现了一些生理反应,但更多的是对丽姐的心疼,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丽姐怎能与新婚丈夫分离?怎会被陌生人蹂躏?她感到欠疚不安,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静好还没起床,闫丽就沾沾自喜的拿着伍佰元新钞,兴奋的在静好面前抖的咔咔直响,得意的说道:

“嘻嘻!昨晚挣的,男人张口闭口说玩女人,哼!说不定是谁玩谁呢?静好!你说呢?”

静好也不吭声,用被蒙着头在被窝里哭泣,她心疼姐姐,感到欠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表姐怎会到鼓浪屿来受辱?

盼呀盼!“东北饺子馆”的老板终于回来了,他说是有冉清欢这个人,在他这儿吃过几次饺子,做倒卖珍珠项链生意,让他到黑龙江大庆去卖,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呢!可他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你们还是到批发珍珠项链的地方,去打听打听吧!

闫丽和静好,在饺子馆老板的提示下,恍然大悟,记得她们去那个,“珠宝项链批零店”,打听冉清欢时,店里服务员窃窃私语,似有神密,可她俩什么也听不懂,无奈离开了。

姐俩长了心眼,天天在这家批发店门前绕晃,暗中盯着店里的动静,期盼着奇迹一一冉清欢突然现身。

这天,姐俩左一个,右一个视线交叉监视着店里的一切;突然,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哪儿进来!一个摩登女郎的背影,展现在静好眼前:洁白的短裙配着洁白的短搭,脚穿一双红色高根鞋,乌黑的长发柔顺漂逸,与一身洁白形成鲜明的反差,耳上的环、指上的戒、腕上的镯,珠光宝器,金光闪闪,彰显着不是商贾小姐,就是官宦之女,从背影足见其乃富贵之人。

这小贵人正与服务员窃窃私语,忽然,一个华丽的转身,正好面对向店内张望,身穿青衣黑裤,素颜简装的林静好;四目相对,彼此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乎;静好看的清楚,对面的小贵人描了眉,涂了唇,小脸粉嫩,看上去就和挂历上的电影明星一样。

小贵人移步出店,迎着静好走了过去,娇滴滴的说道:

“您好!听我店员说,你们在这儿守望好几天了,要找一个叫冉清欢的人,是吧?”

“是的,姐姐!冉清欢是我未婚夫,从东北到你们这儿做生意,可是失联一个多月了,我才从东北过来找他,您是不是见过他?”

“见过!他是你未婚夫?没听他说呀!我现在也在找他!”

“噢!难道他第一次生意是跟你做的吗?”

“是的!因为第一次买卖,他表现的很靠谱,第二次他拿两万块钱,我给他拿了三万块钱的货,谁知他一去杳无音讯,害的我无法面对父母。”

“对不起,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否则他不会如此!”

“我对父母也是这么说的,等找到人,就会水落石出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姐姐!您怎么称呼?”

“姓林,名如画!”

“真的巧了,小妹也姓林,叫林静好!”

两人拥抱在一起,同病相怜,依依不舍,最后互相留了电话,林如画就回店了;闫丽凑过来,两眼紧盯着林如画的背影,言之凿凿的说:

“冉清欢失联,肯定与这个小妖精有关,咱俩明天起,要更隐蔽的监视这个批发店!”

原来,在静好跟小贵人交流的时候,闫丽悄悄的从隔壁商铺那儿,打听到小贵人,就是“珠宝项链批零店”的小老板,叫林如画,是个泉州农大毕业的大学生,今年二十二岁。

林静好听表姐说,林如画农大毕业,且家有大买卖,长的还如此漂亮,顿生醋意,嘴虽不说,心中疑惑:

冉清欢是怎么跟她认识的?认识两天半,就能两万块钱,拿走三万块钱的货?什么关系?怎么刚好她也姓林?怎么我喜欢一身黑,她穿一身白?多日的折磨,已让林静好有些神经兮兮!

一个月过去了,连冉清欢的影子都没见到,“批发部”那儿也是涛声依旧。

林静好张罗着要去黑龙江大庆找,闫丽坚决不同意,执意蹲守“批发部”;其实,闫丽有她自己的小六九;她每晚接大活挣的钱,来的太容易了,简直超出想像。

她恨自己入道太晚!她恨静好太死心眼儿,什么品行?什么尊严?什么道德底线?绑一起能值几个钱?何必被这些过时的操守绑架,去追求遥不可及的静好清欢?闫丽干着自己的“事业”,乐此不疲,乐不思蜀,早把下矿井的丈夫忘的一干二净;在她认为,那些晚上找她寻欢的大叔们,才够档次,举止言谈悠雅可人,就连讲黄段子都妙趣横生,她觉得跟他们在一起,自己的身价、层次都有不小的提升,她暂时不想走,要在这儿干下去。

闫丽像找到了人生坐标似的,一天天活的兴高采烈,而林静好日夜思念清欢,每每度日如年。

转眼到了八月,她们己出来九十天,鼓浪屿的大街小巷,如同自家院子似的,让她俩走了个遍;冉清欢依旧不见踪影,音信全无。

林静好失去了信心,再次催促闫丽:“不找了,咱们回家!”并发泄似的随口甩出两句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闫丽听了,自知渐愧,尴尬的笑笑说:

“走!回家,回家!”

林静好回家才知道,短短三个月,家里天都塌了!父亲肝癌去世,都是表叔发送的;表叔说:父亲特意嘱咐庙头电话亭,千万别让静好知道他有病,孩子无法分身,会急坏的;静好听后捶胸顿足,悔恨万分,让闫丽陪着,到父母的坟上大哭一场。

这状态怎么上班教书?静好自己都不自信,索性连学校去都没去,一个人民教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岗了。

闫丽回到闫家岭,两口子就闹离婚了,男方提出来的;结婚半年了,闫丽的肚子没一点动静,夫妻感情就降温不少,这次扔下家,一走三个月,男方彻底心凉了,于是提出离婚;这可乐坏了闫丽,自忖:我的心思,他咋知道呢?也难怪,在夏门旅店,跟闫丽过招的,都是“高手精英”,而回家一看丈夫,是那么幼稚、青涩,对比一下,如同大工匠与小学徒一般,身心己无法接受,男方提出离婚,她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其实,随着社会的进步,全民都在论三观,即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可见闫丽是典型的三观不正!

父亲病逝,表姐离婚,让林静好的心,再次受到伤害;她自责、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和表姐,她认为姐姐离婚,就是因为自己,要不是表姐和姐夫分离三个月,她们就不会离婚!静好知道:自已一没权,二没钱,拿什么回报表姐?她发誓,要跟随表姐身边,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

闫丽离婚后,在松山住宅的市场里兑了个小吃部,林静好给她当服务员,后来干大了,搞综合服务:什么小吃部,什么麻将馆,什么陪嫖客开房,只要挣钱什么都干,而服务员静好,却一尘不染。

好景不长,九O年一月,因松山矿井下盗扒电缆案,闫丽被审定为主犯,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闫丽入狱服刑期间,林静好回闫家岭,跟表叔务农两年半。

后来,闫丽减刑半年,提前释放,回来后,带着静好来到任翠花开的《醉爽饭店》,闫丽上灶,林静好还是当服务员。

任翠花东窗事发,被抓走后,第二年春,闫丽带着林静好,投奔屠高扬在一井开的《醉爽饭店》,闫丽晋升小老板娘,林静好还是服务员。

林静好的故事,感动了钟晨,他决定帮她脱离苦海!正是:

人在逆境心不变,

报恩沐墨身不染;

品德高尚天必报,

苦尽甘来己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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