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年不置可否,微微起身,凝霜便上前,托着她白皙柔嫩的右手便径直往皇后那处走去了。
莲池瞧着那人离远的背影,恶狠狠的道:“瞧她那样!”她似又不平道:“太子妃,您怎能自降身份,同这下等妃嫔称姐道妹的啊?”
李嫣却微微摇头道,似心有所叹:“想来她不过年长我几岁,却成为了皇帝的下等妃嫔,哎……”
漪清轻轻咳嗽阻止了李嫣的继续感叹,随即低下头轻声细语道:“太子妃,咱们还是先行吧,让皇后娘娘久等了也着实不该。”
李嫣点点头,几人便走向了那热闹的地方。四处金丝红布挤满了眼睛。李嫣以为方才的布置已经极尽温馨了,然随着一从人绕过密密的竹林,清幽之意顿时扑面而来,夜风中淡淡的花香,半空中那轮似明似暗的朗月也似染上了几分娇色般显得更是温婉可亲,白玉素洁。
众人皆赞叹如此情景自是“薄云月圆心愿圆,翠竹流觞歌尚赏。”众人缓缓观景,也渐渐到得了举宴之所。
只见那空旷的开阔地早已布满了席位,呈一弧形似绕着那荷池中的戏台般。有人戏称此乃“凤凰戏珠”,却被陈年年无情的一记白眼给生生将那人挂在脸上的笑容以及到最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张少儿也不动气,缓声同诸位妃嫔见礼,接着分布了座次。李嫣坐在张少儿的左手下方,她本是不愿,奈何她的推辞却引来众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朝她看来,看得她浑身不舒服,陈年年微微点头,她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坐在了下首。她虽是太子妃,奈何却终而是个小辈,而此番皇后亲自赐座,诸人再便是有不满也只得依旧故作大度的谈笑风生。
诸人坐罢之后,张少儿也依例说了好些祝福国泰民安之语,晚宴便也开始了。
漪清暗自舒口气,好在陈年年先前虽仍是尖锐的打探自己,不过依着那人的性子越是不确定才会越花心思来确定,既然她如今还肯花心思在自己身上,那便表示她还未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漪清轻轻看向莲池,莲池眉眼便微微低下,给李嫣斟酒的时候竟突然不小心洒了好些在李嫣的衣袖上。李嫣本觉无所谓,微微甩了刷袖子,笑着摇了摇头,只轻轻的嘱咐莲池不可再次大意。
谁知,莲池竟迟迟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周围的妃嫔顿时都看了过来,李嫣无奈只得起身,佯怒道:“小小宫婢如此不小心,快同本宫拿换洗的衣物来。”
莲池似被吓得不轻,浑身哆嗦着,却说不上半句话。
漪清见状,也微微躬身,轻声说道:“太子妃,莲池素来只善庖厨,衣饰还是奴婢去拿吧。”
李嫣点点头,仍是怒瞪了莲池一眼。
张少儿早瞧着这边的动静,眼瞧着李嫣心性仁厚,为人又极是低调,心下也大慰,她含笑朝李嫣这边看来,恰好碰见李嫣小脸微红的看将过来。张少儿心中更觉她纯善无比,微微点头,李嫣便绽开了笑颜,低声同漪清嘱咐了几句,漪清便躬身告退而出。
甫一出了凤阳殿漪清便褪下了她谦和恭谨的神态,浑身的冷厉之气油然而出,她顿足,细心的辩听了阵,知晓并无人跟踪于是便沿着宫墙脚疾步朝长门殿奔去。
在知晓此番晚宴之初,知晓表面身为朝音贵宾的于单太子也会出席此宴,她便冒险潜入甘霞殿,以澹台花爻的名义约他今日在早已荒弃的西边故皇后寝殿长门殿见面。
那枚玉佩早在她离开张青时便挂在了他身上,是故她无法用这玉佩证明自己身份,但却用笔墨勾勒出了那玉佩的形状画在那纸团上亲手丢掷进了他的房中。
一路风尘而去,她只觉得心扑通乱跳,心绪极是不稳。是在离真相一步步接近么?还是将更无辜的人拉入这浩大的阴谋之中。
猛然想起陈年年那如毒蛇般的眼神,她猛然顿足,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墙面刺激得她的神经更加紧张。她微微喘口气,继续朝长门殿奔去。
已故皇后李皇后曾经居住之地早已杂草丛生,连最卑微的宫女都不回想来这个地方转上一圈。
传闻李皇后是被冤死,常常阴魂不散游荡在这宫廷四周,又说西边本就阴气丛生,皇上一厌倦她,少来此处,阴厉之气便统统蹿出,故而引得李皇后神智昏聩,做下用巫蛊毒咒张少儿之举混乱后宫。刘澈大发雷霆,是故将长门殿设为冷宫,让其幽禁于此,不复再出。郁郁寡欢的李皇后不出两个月便上吊自尽了,而有传闻,李皇后死时竟怀有身孕。此等危及皇帝颜面之语也只能在夜深人静闲来无事时供人嚼嚼舌根,也万万传不出去。
漪清将长盟的分析以及自己早年对宫中布局的了解将见面地方定在此处也着实是考虑了周全的。四周宫灯也不曾掌,庄严的宫殿矗立在那阴沉沉的暗影中只觉如午夜恶魔般阴森森的张着大口,露出惨白的獠牙怖戾的诡笑。那瘫倒的宫门也涂增加了它的年岁以及无以复加的沧桑感。
漪清微微顿步,脑袋中突然呈现出火红的一片,那猛然燎烧之势竟如上苍惩戒人间苍生而降下的天火要讲所有的罪恶通通泯去一般。漪清错愕不已,待得定睛再瞧时,却只见四周清冷得只剩自己以及月光下斑驳的人影。她退后一步,神智微微清明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便步入了那坍圮的宫墙之内。
殿内久未打扫,杂草遍布,又逢夏末,虫兽时不时便蹿出来,又突然消失在另外一处。漪清五识俱明,缓缓往里走去,似乎这阴冷的气氛也惹得月亮不愿照向此处般,那昏暗的前方有一人模糊的背影,微微佝偻,漪清心中一喜,疾走了几步,眼中却也渐渐犯上泪珠。
她站在那人身后,离得近了一分,也不再有方才的疏离感,看着那白了不少的头发,以及佝偻着的身躯,她迟迟开不了口,半晌,她竭力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唤道:“于单哥哥。”
前方那人身子顿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曾经高挺的鼻梁那般恰到好处的为那爽朗的面容增色,如今却只让人觉得那挺直的鼻梁如同不服输而绝然昂立的旗帜般伫立在荒寂一片的大漠里,漪清心中一酸,热泪便滚了出来。
那人见着漪清仍是保持着疏落的姿态,双眼虽微微凹陷却仍是精明的打量着她,此时见她方一见自己便默然垂泪,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中也渐渐的浮上凄蒙的水雾。他喃喃道:“小爻,小爻?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他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战巍巍的伸出似欲捉住眼前的人儿好让他感觉她真实的存在。
漪清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仍是垂泪不已,“于单哥哥,他们待你不好么?你怎这般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