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刀锋带着寒凉的气息缓缓靠近那人,花爻后背甚至都已布满了细汗。
“澹台花爻!”混浊的记忆猛地都被一人的怒喝给震得支离破碎,如瓷片一般一块块的在虚无的空中斑驳掉落。那人清楚的面容印在漪清的脑海中,染上鲜红的色彩,竟将方才那些若有若无的想法以至于记忆当成了背景!
猛地漪清睁开眼,手势凌厉的击在那人的手腕处,匕首叮当掉地。莲池吃痛握住手腕,仍有些愤然之色。“你,你没……”
漪清冷然坐起身,直直的盯着那女子,那女子脸上的愤怒,怨恨之意异常明显,却丝毫没有悔过之色。漪清仍是惊魂未定,虽说即使是鸾歌的控心术亦不能左右她,可是莲池方才时机把握得很到位,不外乎一点小小的伎俩也让漪清深陷其中。
见她半天不说话,莲池愣了一会,脸上划过悲愤之情,继而也低低的笑了起来,“好,好,你动手吧。”
漪清从床上走下,站起身来,仍是冷冷的看向她,“我为什么要动手,你是他的人,为他着想理是再所应当不过了。”
莲池咬着下颌只是倔强的看着她。
漪清看了看她,也不再言语,径直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坐在青石台阶上。夏夜的风很凉,却很透彻,吹散了心头的烦闷,漪清独自坐在那一处,没了之前的心神不灵,也没了那般的烦躁不安,患得患失。
她平静的望着天空的星辰,夏日薄云淡,星空低,一种天地间独生有我的那种存在感油然产生。漪清静静的看着,丝毫不顾其他,远远的她似又听见那人夜间屋顶吹箫之声,长长久久,如泣如诉般的幽幽明着心意。她微微勾唇,仰望那浩瀚的星空,笑了起来。
“傻就傻吧,既然忘不了,既然来了,那就义无返顾的坚持吧。”她默默的告诉自己,也不再为了霍东篱,为了昭伊,为了那些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人儿而感到内心愧疚。
莲池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身后,漪清微微笑笑,拍拍身边的空地,也不回头的说道:“坐。”
莲池略微尴尬的停了停,然后谨慎的坐了下来,“您……”
漪清打断道:“你很喜欢他是吧,喜欢到可以可以笑着面对我。”
莲池羞涩的低下头,顿时红了满脸。
漪清微微笑了笑,也不再谈这个话题,她想了想又道:“离开故乡不会觉得苦么?那天你同我讲的是实话?”
莲池连忙说道:“我同您讲的句句是实话,”她似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为也算冒犯,不由得又低下头,低声说道:“是真的。”
漪清也无所谓的笑笑,她蜷起双脚,出神的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地方,自语道:“我都不知何处是我的故乡了。”
她眉眼淡淡的,笼在夜色中,更加显得扑朔迷离,莲池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只觉唯有此样的人方能与那人并肩而立。
她不媚俗,不清高,有情义,有追求,有思想,有胆色。虽处于乱世却不随波逐流,虽辗转颠沛却意志坚定,她就如同红尘之中的一片孤舟,虽被风浪拍打,却仍然执着的想到达对岸,渡人渡己。
……
连着几日,霍东篱果如他所说的那般,她再也没瞧着,而于单太子她也再不敢去了。即使霍东篱不忘前尘替她隐瞒了些,她却不敢再托大,线索就近在眼前,而她却无法去求证。莲池交代之后行为却也并未有所改变,仍是大大嘞嘞的性子,时而的不满抱怨,时而的作弄阿朱,就如同以前一般。
漪清也深知能被昭伊放心安插在皇宫内院的人定也非常人,她也并不感到惊讶,日日静静做事,小心的同精明的锦墨,细心的阿朱相周旋。本打算冒险动用暗令,打算让欧阳路暗中协助一二,好让她同于单有一段时间可以交谈,谁知,过了几日,凤阳宫中竟下诏于八月十五日于凤阳殿设宴,为朝音祈福,为太子祈福,为灾民募资。
这消息无异于天人相助,漪清暗自高兴,也暗中同香川筹划了细节。
十五日皇上于章台殿大宴群臣,商量国事,而皇后则于凤阳殿内召集后宫女子筹集善款。
是夜,锦墨同阿朱都身子不适,李嫣无法只得让莲池同漪清随侍左右,她时候不早不晚的到达凤阳殿。凤阳殿早已布置一新,几人进去之后,李嫣随眼一扫,瞧见了在了荷花池畔的陈年年,提步便向那处行去。漪清看了看莲池,莲池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美人姐姐。”李嫣人尚未至,声音已经叫了出来。
陈年年半边身子探出了亭中栏杆外,一手枕着上半身,懒懒的看着那方荷池,听见李嫣清脆的声音便回过头来,本是淡泊甚至孤清的面色上瞬间笑了开去。“嫣儿啊。”她收回手,微微坐正,笑道:“来这么早,是在宫里呆不住了吧。”
李嫣面色一红,说道:“我可不是贪玩,美人姐姐比我来得还早呢。”
陈年年轻轻笑了笑,看似随意的瞥向漪清,然后转开神色,望向那荷池中忙碌的人群,伸手指着那处说道:“瞧见了没?今晚可有好戏呢。”
李嫣也笑着点点头,“嗯,这个自是听说过啦!可会有上次在美人姐姐宫中瞧着的那般好耍?”
陈年年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嗔道:“上次谁让你匆匆便走的?好戏可没给你瞧着。”
李嫣揉揉被她戳中的地方,微微嘟嘴说道:“上次太子的舅舅不是病了么,我好歹也得去瞧瞧啊。”
陈年年讳莫如深的看她一眼,无声的勾勾唇角说道:“是么?太子妃对大将军可真是敬爱有加啊。”
李嫣一愣,一时琢磨不透她的语气,想了想,也不再追问,二人又说了些其他不相干的事情,倏尔,荷池正中突然光华大亮,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皆被震撼住,不自觉的站起了身。
陈年年微微瞥了一眼,仍是懒懒的坐着。
李嫣少女心切,也只立马起身,只盼能瞧着任何新奇的东西,漪清微微抬头,恰好看见陈年年嘴角噙笑,眼光却如毒蛇般的盯着自己。
那样的冷漠,嘲弄,放佛她如跳梁小丑一般,任她在她面前玩弄何等花招,也不过枉然。漪清心中一凛,仍是恭敬的垂首站在李嫣身后。
这样的目光只不过是旧时记忆,何必故作大惊小怪。
整整五年,她便是在如此目光中度过的,她的自尊,骄傲,所倚重,所坚持的一切,皆毁在了这般目光中。
“美人娘娘,咱们过去吧。”李嫣掩饰不住兴奋的朝陈年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