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雾露
自李嫣嫁入东宫之后,得知刘肥便是那些时日自己所念之人,心中虽是喜悦却仍怪其隐瞒身份不予相告,加之她本才十来岁,在家中素来得享宠爱,由是对刘肥说话行事仍与之前一般,并不因他是太子而有所改变。刘肥因身为皇长子,身边从小便不乏阿谀之人,李嫣如此坦诚待他,他心下虽有时觉得此女行为过分,却仍是含笑包容,二人相处也愈发融洽。
漪清一直从旁观看,或许因着自己年幼家中也逢亲人丧失,因之对李嫣多有情感,宫中琐事无不诚心告之,与阿朱也常常规劝一二。待得大婚过去大半月,方才抽出时日思索当年之事,也常常夜半私去凤阳宫中同香川联络。
昨日亏得反应快,不然险些被素素发现。不过正是匆匆离开凤阳宫之时,偶然瞥见皇宫北面有处宫殿仍亮着星火,她猛然顿悟自己这多年来竟忽视了一个人!
“漪清,”正兀自思索间,不远处阿朱急忙忙的跑过来,说道:“可找到你啦。”
“什么事?”漪清略微有些不悦,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这阿朱虽果如情报上所言,事事谨慎小心,为人亦胆小,可平日里表现出的大惊小怪却有些让人无可奈何。
阿朱累的喘气连连,不停的用香帕扇着风,断断续续道:“太,太子妃,找你。”
“莲池和锦墨不是在太子妃身边么?”漪清感到有些烦闷。本只是因出于同情便事事多多关照了些李嫣,再加上想得到她的眷顾更多,以后更方便行事。谁知,这13岁的小丫头竟似突然发现她是一块宝一般,如今竟事事不离她了,她只能夜晚同香川见面也皆因白日脱不得身。
“陈,陈美人请太子妃去椒房殿吃鲜果。太子不在宫中,太子妃拿不定注意,你平日沉稳冷静,这次你便陪同去吧。”
漪清笑道:“我再如何沉稳也不过是一丫头,又能从旁说些什么。”心中却想我躲她还来不及怎会自己送上门去任她找茬。
阿朱耷拉着脸,“漪清,你怎么这样说话。”
漪清一愣,“我怎么了?”
阿朱立即正经道:“太子妃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那天看那陈美人又厉害得紧,咱虽只是个小小宫婢,可是,也不该如此任由主子被人欺负啊。”
漪清见她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谁又说了让太子妃任人欺负?”她调皮的眨眨眼,又道:“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啊?”
“如今对那传话宫女说太子妃身子欠安不去不就是了?何况,她才一区区美人,按礼数也不当派个宫女便请走了当朝太子妃。若是按辈分来说,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个长辈,或许在主子眼中只怕是个缺少丫头伺候的一般娘娘,做不得长辈的看待的。”漪清略带笑意的说完,然后看了看阿朱又道:“我想太子妃也是不想去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娇笑,漪清也笑着转过身,福礼道:“太子妃。”她自是早就知道李嫣便在身后,最后那句也是对她所说。虽然李嫣忌惮陈年年,可那日她却明显感觉到李嫣对陈年年的好奇甚至,是羡慕之意,如若不激将一番,她也摸不准李嫣究竟会不会去。
“恩,漪清,你真是聪明,”李嫣走上前几步,夏日炎炎,廊下虽能避暑,却仍有热气犯上,她脸颊因为天气也红扑扑的,煞是好看。“恩,吃个果子跑那么远,我可受不了,这天真要热死了。”
阿朱又急着满脸通红道:“太子妃别再胡说些,这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李嫣也不同她纠缠,伸出手拉住漪清的手腕,便往来处托,边走边道:“漪清,上次你做的那个雪梨糕甜而不腻,吃着心情也不那么烦躁的,你再做些给我吃吧。”
漪清抿唇笑道:“太子妃想吃,奴婢去做便是了,庖厨闷热,会伤着你身子的。”说完轻轻松开李嫣握住的手腕,“阿朱,你带太子妃先去水汀歇着,我同莲池去准备糕点。”
李嫣欣然笑着走开,她本就闲不住,故而素来讨厌夏日的,此番恰逢漪清见莲花池水清凉,又得知这水竟是活的,源头竟是皇宫后山青峰山中的泉水。便提议引了些进内阁,单建了一座楼台,命为水汀,也不失为一个夏日避暑胜处。
不一会漪清同莲池便做好了,二人一起进入水汀,李嫣懒懒的躺在竹塌上,一见二人进来翻身笑嘻嘻的摇着团扇。“快来快来,瞧你们这汗。”
莲池笑着快了几步,将电信奉上,嗔道:“太子妃就知道欺负奴婢,这大热天的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就被阿清拉出去弄这东西。”
李嫣点她一下,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又随意的问道:“你昨晚没睡好?怎么眼圈这么重?”
莲池撇撇嘴,“奴婢也不知道,晚间睡觉总是困乏得很,可第二天却觉得浑身酸软。”
阿朱戳她头道,“是你为着偷懒找的借口吧。”
众人皆嬉笑着,漪清却笑意不入眼,她同莲池一个房间,也是一起值夜,这几晚每次她出去都是先点了她的昏睡穴。本该视若无事的一觉到天明,没道理她会觉得困顿。想至此便不自觉的向莲池看去,岂料恰好碰见她的眼神扫过来。漪清淡淡一笑,孰知莲池竟也笑了一下。
漪清借故庖厨里还有蒸着的糕点便走了出去,屋外闷热的气息扑面袭来,顿时一阵头晕,身子竟被人给扶住了。漪清一愣,抬眼看去。
“太子。”她连忙闪身退在一旁。
刘肥似有些不喜她如此礼数周到,轻轻的“嗯”了一声,却仍是打量着她。
“太子妃正在水汀歇息,奴婢先行告退。”
漪清本以为可以立马走,却不料刘肥却迟迟不松口,过了一会儿,刘肥突然问道:“为何我总是觉得见过你。”
漪清笑道:“太子岂是奴婢能见就能见的?奴婢随太子妃一起入的东宫,若是伺候太子也是这些时日。”她想了想又道:“莫不是奴婢长得像某位贵人?”
刘肥微微摇头,叹道:“面容却是一点不似,只是,不知为何看着你总会想起一个人。”
漪清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她同这朝音皇室,除了出身带的那点血缘之外,便只同刘澈有过一段交集。至于平乐公主,张皇后也只不过多见了几次面而已,至于这太子刘肥,她却想不出何时同他见过面,而且,让他记忆深刻。
漪清仍是面色不改道:“太子阅人无数,或许奴婢总有那么一丝同某些贵人相似的地方。”
“你是一直都在李府么?”
“奴婢十四岁时父母双亡,只好乞讨度日,得蒙已故老太爷好心收留才苟活至今,如今在府中已待了四个年头了。”
刘肥点点头,也不再言语径直走了进去。
漪清想了一会,也不再想这个问题,莲池方才那眼神已经让她心烦的了。她又微微站了一会,却丝毫想不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