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水荡
花爻数日来一直住在欧阳府上,尽管子归语气甚为不友好,可因早已习惯了,众人皆未放在心上。
欧阳府自家道中落后,来往的人就少,又因他身体孱弱不堪,毫无英气而言,在尚武的朝音更多的人不耻与之交谈,加上他本人性子冷淡,故而,虽然他在长安,乃至朝音是无可匹敌的聚宝囊,然欧阳府邸竟如世外桃源般,过着自己与世无争的优哉游哉的生活。
没人知道欧阳府是如何起死回生的,众人也都好奇那高高的院墙内住着的那孱弱之人当年是如何顶住家族压力,世俗唾弃一力硬扛使得一夕之间便瘫倒的欧阳家族仍能不败的立于长安内!继而发展壮大成为如今任谁都无法小觑的世家!然,却始终未有人知晓。
府内,花爻惬意的坐在水池边,她本就是洒脱的大漠女儿性子,此刻又自在若自家般随意的罗袜丢在一旁,任由池水没过脚背,溪流缓缓淌过。一阵舒爽的凉意顺着脚心直往身上皮肤里钻,她双手撑在身旁,压在刚刚冒芽的青草地上,略微欢快的翘着脚丫子。
“你!你!”子归站在不远处一见花爻如此形容状态,立即羞怒得脖子都红了个透!他憋红了脸,手中捧的时鲜果子盘也差点颠倒。
花爻扭过头,看见子归那般模样,笑得越发欢唱了些,“子归?咦,你脸怎么了?”
子归愤愤的瞪她一眼,立即转身走开了。
花爻也耸耸肩,继续嘻玩,对于子归的冷漠态度根本没放在心上。
“就是那儿。”
花爻抬起头,看见子归已然气冲冲的回来了,而身后竟然跟着欧阳路,一副明显告恶状的表情。花爻见状由不得笑了出来,歪着脑袋问道:“子归,干嘛呀?”
子归气得扭过头,气鼓鼓的说道:“老爷!你看她!哪有女子行径!伤风败俗!的确是妖女!”
花爻一愣,在听了众多人骂她为妖女的情况下此刻也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然后挑挑眉问道:“子归,我又是哪里不对了?”
子归冷哼一声别过头。
花爻无奈的看看欧阳路,欧阳路微微笑笑,走向她,“快穿上鞋袜吧,你可不想被子归闹得心烦吧。”
花爻看看身边的鞋袜,再看看泡在水池里的玉足,似乎有点明白了,她扯嘴笑着站起来,食指勾起鞋袜,裤腿仍是不放下,直接赤脚走向子归。
“你做什么,做什么!别过来,别过来!”他向欧阳路投去求助的眼光,却仍是敌不住眼前女子笑靥如花一步步的靠近。
花爻越逼越近,子归连连退后,“碰!”一不小心撞在了树上,他吃痛的蹲下身子。
一边一只绣鞋,在子归脑袋两侧摇晃。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这样就伤风败俗了?”
花爻俯瞰半蹲在地上的那人,敢怒不敢言的又不知眼光该放在何处的尴尬样,心情大好,扭过头,对欧阳路道:“欧阳叔叔,你看子归现在是不是很乖啊。”
欧阳路宠溺的笑道:“别逗他了,以后你可没好果子吃了。”
花爻将鞋袜丢在地上,爽快的说道:“好吧,不逗就是了。”她也坐在地上,兀自放下挽起的裤腿,“咦?”
欧阳路也瞧见了她嫩白的小腿上凸起的红疹子,“怎么回事?”
花爻瞅瞅,笑道:“多半是玩水之处虫蚁较多,给咬的。唔,还挺痒。”
欧阳路皱眉,吩咐子归道:“去将梓潼膏拿来。”
子归一听,起身拍拍尘土嘟囔道:“人家未来太子妃全身都长了这个都没弄这样大的动静,她啊,活该。”见欧阳路瞪他一眼,连忙快步走开了。
花爻皱眉道:“太子妃?”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刘肥要大婚了么?”
“嗯,刘澈觉得刘肥已然15了,可以承担监国之责,而且,如今朝音需要喜庆的事来缓缓。”
“那钦定太子妃是何人?”
欧阳路看着她,突然笑了笑,“跟你是熟人。”
“我?”花爻复又笑道:“欧阳叔叔,我在长安认识的人都可以做太子的长辈的哎!”
欧阳路微笑着摇头,“是李常的孙女,李嫣。”
“她?”想了想,又道:“一个联姻真是一举数得呢,既消了李家失了顶梁柱的尴尬或者萌生的对皇家的不满,又很好的挽回了了李家势力,甚至天下民心。哎,可叹这样一个众望所归的飞将军,到死还是没有能封侯拜相。”
欧阳路接过她的话头继续轻轻道:“李立掌管的可是宫中禁卫,刘澈此举顾虑甚多,不过仍是恰到好处。只是此番张青才在朝堂重拾的风光只怕又给云淡风轻的接了过去了。”
花爻抿抿唇,“他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张家无事,地位不受威胁,他才不会在乎这些。”
欧阳路深深的看了眼故作坚强而倔强的女子,也不反驳。
花爻见自己似乎顶撞了他也觉得愧疚,又转过话题,“子归说太子妃怎么了?”
欧阳路笑笑,“这李嫣还真是虎门烈女,虽然传文是说她全身起疹,恐怕要误了大婚。可事实却好似,这个老将军的孙女脾气刚直,不愿嫁于帝王家。”
花爻闻言也只是低叹:“如今李家若不靠她的话,只怕真要完了。她反抗不过的。”
“她根本没想过反抗,”欧阳路负手而立,眉目看向远处,“有时,面对不情愿的事总要发泄一下的。她很好,有这份勇气。”
花爻一思及自己,才突然发觉,似乎自己对于命运从来就是逆来顺受般,或许,如果算,十岁那年义无反顾的来到长安便是她对自己命运慨叹的发泄吧。可是,结果却是如今这般。
欧阳路见子归已经拿回了药膏,便接了过来,递给了她。
“这药膏……”花爻错愕的看着深青色的药膏,再看了看皮肤上的红疹子,突然道:“李嫣她是如何瞒过太医馆的人?她不怕如此拙劣的谎言会惹来杀头之罪么?”
子归轻蔑的撇撇她,冷哼一声扭开了头。
欧阳路无奈道,“子归,你是男子,当有大胸怀,大气度。”
子归仍是不睬。
欧阳路也无奈,看着花爻说道:“别忘了,”他狡猾的笑了一下,“我身后的可是长盟。”
花爻仍是有些不明白,“可那又怎样?”她刚一说完,突然似醒悟过来,能知李嫣心事的莫过于她的贴身婢女,而能如此坦然的瞒过太医馆那帮人,她所依仗的肯定不只是个人意气。而欧阳路如此布弄这些,难道?
她猛的抬头向那人看去,欧阳路微笑着点点头,“没错,既然你要查清事实,自不可能远远立于局外,要弄彻底便亲入虎穴吧。”
花爻想了想,又迷惑的问道:“可是,欧阳叔叔我要进李府同李嫣身染疹子有何关系?”
子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欧阳路也无可奈何道:“没有关系,只是想帮她,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