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秀才,你刚才搞么子不说话?为么子不像上次那样坚决的反对这种行为?为么子不——”我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问,可我没问完,酸秀才却猛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眼中所闪烁出来的精光,让人体会到了心痛和愤恨。然后他也学着我一样,看着天上,久久才叹了口气:“唉~!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又能说什么呢?”
他这一问,反倒问的我是无话可说,只得继续看着蓝天白云,反倒是酒鬼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上来就坐到我身边躺下,抱头,看天:“这是我打的最过瘾的一仗,真他娘的痛快啊!”
“我刚才杀那两人时,你好像也在场,酒鬼,你为么子不阻止我?”我故意问道,其实,就是想问问,他身为汉族人,为什么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我杀了而不说话。他却大声骂道:“我日他娘的,老子为什么要帮倭寇说话,在我心中,他们和倭寇有什么区别?不!他们甚至比倭寇更可恶,没有他们的带路和软弱,倭寇恐怕连南京城在什么地方都还搞不清楚,就更别说敢在这儿嚣张这么久了,老子会帮他们说话?我日他娘的,老子给你说个心里话,你要是放了他们,老子也会悄悄地跟上去杀了他俩,他们也太给我们丢人了。死有什么可怕的,人难道还能不死吗,不就是碗大的一个疤嘛,可我告诉你俩,今后可不要把我和他们那样的人一起提,那是老子的耻辱,谁提老子就跟谁翻脸。”
酒鬼一阵怒气发泄完后,我们三人一时间都找不到话题,只得看着天上的白云各自想着自己的想法,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俩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一阵马蹄声在我们不远处停下:“兵菩萨大人,兵菩萨大人,我们回来了。”
总算是来了件高兴的事了,我当下一个鲤鱼翻身,一跃而起,看着他们那疲惫的脸上带着笑容,和手上所提的头颅,我心里也自然高兴:“怎么样?兄弟们受伤了没有?”
“没有,兵菩萨大人,我们这一路追下去,唯一的任务就是割对方尸体上的脑袋,这些人全都是青山大哥一人射杀的,他的箭法真是好的没话说了。”兄弟们下马后,一名兄弟边笑着边对我仰了仰手上的一颗倭寇头颅,有些羡慕也有些兴奋的说。
田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在他一旁的二愣子见到我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二愣子,你躲个屁,是不是做么子对不起我地事咯?”
“没,没么子。”
“还没么子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快躲到别人屁股后头去了,快给老子讲。”
“只是,只是,有一个倭寇的脑袋我们没取到。”
“么子?”我不解的问,因为溜掉一个也没什么,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个都不跑掉,这很正常,不过他们脸上那不好意思的神色反倒引起我的注意:“真的?”
见他们都默不作声的点头:“是个么子人啊,能让你们这么愧疚的。”
“就是大狗子开始最先射的那人,那人脸上有条疤痕,看起来像个头头。”
“首领,那人就是这批倭寇的头儿。”原本一直在一旁偷笑的大狗子立即过来在我耳边说。我当然不客气的要求他们了:“给我说具体点。”
原来,田青山他们一路狂追,一路猛射,田青山那手箭法让对方根本就没机会与之一搏,可倭寇的首领也不是吃干饭的,见躲不过去,就很直接的钻进了山林。这个狗日的倭寇以为钻到山林里,按我们中国人的习惯——逢山莫入,穷寇莫追!’,可他没有想到,田青山等人是奉了我的死命令,加上田青山是刚投效在我帐下,哪能不尽死力的表现自己了,二愣子也带着羞愤而追,别说是山了,就是火坑他们也得给老子跳,再说了,我们从小都在山中狩猎,还怕别人在山林里埋伏我们吗,所以就一直追,结果,那个倭寇首领被追到一个悬崖处,见躲不过了,干脆就跳崖,在跳下去的一瞬间,田青山一箭射去,当然就不知道结果,而那悬崖下面就是条河,大家连尸体也没捞到……
“青山,你觉得你射中他了么?”
“恩!不过我感觉没射中要害,所以——所以——!”
“算了,兄弟们也辛苦了,别为一点点小事闹的不开心,下去好好休息吧。”酒鬼不知道原因,见如此,就笑着来打圆场,而他这一插嘴,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如此了:“好了,大家也不用自责了,记住他的样子,今后在哪碰见就在哪了断,现在,都下去休息吧。”
因为各少数民族中,除了贵族外,很少有人能读书识字的,所以那名接到我命令的兄弟回来报告伤员情况时,依旧是按照我们古老的规矩,用麻绳打结来表示伤亡,死一人,打一个小结,死十人打一个大结,死百人就用布包一个大结,轻伤的都不算,重伤的就用草来表示。
看着他手里打了一个大结和一个小结,还有十七根青草,我心里沉甸甸的,酸秀才看不懂:“主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失去了十一位兄弟,重伤了十七人,轻伤的都不算。”
“唉~!”酸秀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旁边的酒鬼却拿出酒壶,猛地喝了几口后递给我:“我看,主要还是我们的战术和武器不好,在如此优势下居然还死伤了那么多人,而且,刚才我注意了下,敌人的火枪威力很大,近距离杀伤范围广,我琢磨着,最少有十位兄弟是被敌人火枪给杀伤的。”
“主公,我看呐,咱们回去后,多买些火枪和弹药,咱们怎么地也得弄点防身。怎么这么久了,我还没在山寨里看见过火枪啊?”
“酸秀才,你不晓得,朝廷为了防止我们壮大,对我们实行严格管制,不准我们收购火枪,就算是从那些火器贩子手里买,也买不到几只,而且价格奇高,也就只有少数贵族才买的起几支,想要整顿成军,咱们没那么多钱啊。”我苦笑着接着说:“其实,这火枪的杀伤距离我也听老人们说起过,最多就两百米,就这点距离对于我们来说,***也划不来,你们想想,如果和敌人在森林里作战,那火枪的威力还不如弓箭了,如果在平原上,咱们动用骑兵,这点距离一冲就过,而且装火药还要花时间,还不如弩来的轻快,距离再远点的话,咱们可以用大炮轰他娘的。”
“恩,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买些,毕竟那可是好东西。”
大家说了会话,酸秀才实在支持不住了,我们就默不作声的休息了一会儿,大狗子见我老坐在那儿看着天空不说话,他小心的走到我身边:“兵菩萨大人,我们把事情办完了。”
“恩!兄弟们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见我头都没回,他只得又说:“兵菩萨大人,只是我们发现了一箱白银,估计有好几千两了,烧不掉,怎么办?”
按火把酒的规矩,敌人的一切东西都得摧毁,我们不能拿,可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又不容易毁灭,总不能丢弃在路边吧。我还正想着办法时,一旁的酒鬼突然说:“首领,我看我们就用这些银子来***吧?”
“不!”我坚定的说“一定要全部销毁。这是自古喝过火把酒后的规矩,一定不能破坏。”
“真的?”见我毫无商量余地的点头,他又想想了:“那就把这些东西分一些给这附近的百姓吧,他们也不容易。”
“对,全分给周围的百姓。”我眼睛一亮,然后又说:“你带些人去分发,我们到前面那个小镇等你们,不过要注意,一定不要把银子交给官府,他们见到银子就跟蚂蝗见到血一个德行,最是贪婪了。”
“是!兵菩萨大人。”
见他一行礼就要走人,我立即叫住:“大狗子,和你商量个事。”
“兵菩萨大人,请您吩咐。”
“你们以后别叫我兵菩萨了,听着怪别扭的。成不?”
他不相信似的望了我一眼,也许,在他的眼中,能成为战神在陆地上的代言人,这种威望,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事,说的难听点,这种威望,甚至可以超越土司制度,用一呼百应来形容是一点都不为过,可我却不想这样,因为这儿的人中,有好多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不想在彼此间竖立起一堵‘墙’,而且,这个名字所尽的义务也太大了点。他用力的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兵菩萨大人,您的表现已经证明您是兵菩萨转世了,我们怎么能够称呼您别的了,这是对兵菩萨的侮辱,也是对一名勇士的侮辱,这绝对不行,不行!”
我怒气难消的站起来,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个狗日的,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了,滚!要是以后还敢这么叫我,叫一次我打你一次,听见了吗?”
他还是坚定的摇头不答应,各少数民族就是这样,都有种爱认死理的习性,认朋友也都是这样,真拿他们没法子。
“主公,我看这样吧。”酸秀才想了很久后,突然双眼闪亮的望着我:“以后没打仗时,大家就叫你傲天少爷,或者是小首领,打仗时,大家就叫你兵菩萨。你看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只得同意。
“王先生,该你了。”一名擅长医术的兄弟过来轻轻地对酸秀才说,可哪知道,刚才在战场上还视死如归的酸秀才,此时,却异常的害怕,特别是见那兄弟双手都还粘着丝丝血液,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就青了:“给——给——给别的兄弟——兄弟们的伤都——都——都治疗完了?”
在我的注视下,那名兄弟很上道的立即点头,酸秀才却转头哀求的看着我,我立即就欣赏起天上的白云,打死也不低头,而酒鬼干脆看着他怪笑,一看就知道是看戏的家伙,酸秀才没法,只好回过头去:“小兄弟,和你商量个事。我这个伤,我自己会治,就不用麻烦你了,请你高抬贵手,让我——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不去,我不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和酒鬼却很有默契的抬着他就往一边去,吓的他几乎想跳下来了。
“王先生,你把这个喝了吧,等下取子弹才不痛。”见我们都离开,酸秀才这才放心的想站起来,可那兄弟却递给他一个大葫芦。
“这是什么?”酸秀才接过一个大葫芦,摇了摇,听见有水声,奇怪的问。
“这叫麻醉汤,喝了后就不痛了,是我们大夫随军打仗时必带的东西。”那人边把一个锋利的小薄刀片在火上烤边说。
“哦!那这东西还有多少?”
“放心,虽然就剩下这么一点了,可够你用的了。”
“你别以为刚才你和主公那眉来眼去的我不知道,你说说,到底还有多少伤员?”酸秀才突然严肃的问。
“没了,就你一个了,真地。”
见他回答的有些无力,酸秀才立即把葫芦往地上一放,大声问:“说!还有多少?”
“还有,还有,还有三位兄弟,不过——!”
“够了,把这东西给他们用,我不用了。”
“那怎么行了,你可是先生,首领亲自交代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去叫主公过来。”
那名兄弟当下就跑到我身边对我说了这经过,我边过去边心想:该不会是他怕死,才这么说的吧?
“主公,别说了,你和这几名兄弟把我绑结实了,快点,你看什么?”一见我,他立即对我和我身后的几名弟兄说,我哪会客气,当下就用绳子把他绑结实了。
……
他差点昏死过去,从头到尾都没碰那触手可及的麻醉汤,黄豆大的汗滴在滴落,可他就是没喊过一声疼,终于,他熬过来了。上好药后,我问他为何不喝那麻醉汤,他虚弱的说:“我主要是用脑,不是动手,比起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兄弟们,他们更需要这东西!这也是我突然间体会出来的感受。”
我很感动,也很感谢他,因为我俩都清楚,他想融入我们当中,想用实际行动来打消他在我们心目中贪生怕死的印象,现在,他做到了。看着周围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兄弟们,我一激动,立即站起来大声说:“都给老子听好了,打从今天开始,王明先生就是我,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违抗他的命令就是违抗我的命令,他就是我的军师,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吗?”
“是!兵菩萨大人!”响亮的回答表示着大家对我,也是对他这种精神的肯定。
不知怎么地,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却没有想像中那种得胜的激动和报仇的快感,突然间,我觉得有些累,很想休息,不想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哪怕是多停留一秒,我很想家,很想念我阿妈,很想见到我的族人:“兄弟们,上马,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