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一天的行军,我们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十分,到达南京城。眼看秋天就要来了,我们只得进城添置些衣物,以防霜雾。
远远望去,这做繁华的大城市让我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十分震惊:巨大的城市、高大的城墙,城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店铺林立、商贸发达,可能是因为前些天那些倭寇造成的恐慌,城头上明显加强了防务,只是他们的一个盘查让我很瞧不起他们,这些城门守卫,在对付倭寇时是软蛋,在对付我们时却是英雄好汉了,见我们穿的是少数民族的服饰,就非要检查我们,还不准我们带刀如城,更可气的是,酸秀才‘孝敬’了区区十两纹银后,这些家伙居然笑嘻嘻的就放我们进城了,看的我心里只摇头:士兵尚且贪婪如此,那上面的大老爷们就可想而知了,其战斗力就更不用说了,难怪见到几十名倭寇,自己有十万大军也不敢去怒杀,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城内的一座酒楼里,还是按规矩点菜、空桌子菜、插红线香,可那店小二一见红线香,面色微变,他下去后,不久就急急忙忙地上来了一个胖子,和所有酒楼掌柜一样,他是来打探消息的:“在下张闻天给诸位壮士行礼了。”
我没动,酸秀才却站起来还礼:“我代表我家主公还礼了。”
见我们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却自己先问了:“在下斗胆,敢问诸位壮士为何要在此‘点香’?”
二愣子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我拉了拉他,然后盯着那胖子说:“我的族人在此地被倭寇杀了。”
“啊!可是前些天在城外西边矮子林遭倭寇抢劫的那伙人?”
“关你什么屁事,老子吃饭又不是不给你钱,你打听这么多想搞么子?”大狗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叱喝,然后抽出战刀,指着那胖子:“怎么,你是想给那伙倭寇通风报信?”
他这样的行为大家都很理解:一来,我们不愿意和这些人过多的接触,二来,这家伙上来就直直地打探这事,犯了众怒。
“息怒,息怒。”那胖子果然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面色不变的弯腰行礼,就是不走,我见他肯定有话要说,而我也懒得和他磨牙,当下直接问:“掌柜的,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你放心,我们不会少了你的钱,不过你可不要过界而惹祸上身哦!”
见我威胁道,他只得说:“我听人说,今天早上有一伙假使节团在仙鹤镇被人给杀光了,却没抢他们的东西,不知~?”
“是我们做的,怎地,你还想给他们报仇啊?”我大怒道,这家伙也太罗嗦了,而我也没看到酸秀才给我使的眼色。
哪知这家伙却猛地在我旁边坐下来,边自己给自己倒酒边说:“杀的好,杀的好啊!来,我敬诸位英雄好汉一碗,这顿饭算我张某人请诸位好汉的,以表我敬佩之心,来,干!”
“干!”对于这样的敬酒,我当然要喝的,而且是当之无愧的喝。可这家伙老是不说明来意,让我心里很不痛快。
“给你们说个实话,就算我要报官也没用,官府敢去惹那些倭寇么?他们都只惦记着自己的前程,哪管我们百姓的生死啊!”这家伙放下酒碗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的对我感叹道。
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终于使酸秀才也感到厌烦了:“掌柜的,你说吧,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兄弟在城外遇见一个人,那人说自己是土家族人,如果遇见有土家族的人来点香,就给他们带个口信。”
“什么话?”
那张闻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对不住,我兄弟不告诉我,说这是江湖规矩,你们等一下,我这就去叫我兄弟来。”
见这胖子跑了下去,我和酸秀才看了看,酸秀才却对我说:“主公,出门在外,万事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稍稍防备点的好。”
我点点头:“兄弟们,吃饱些,酒就不要多喝了,大家准备好。二愣子,带几个兄弟到楼下去吃喝。”
所有兄弟都把战刀放在容易抽取的地方,然后只吃饭菜,滴酒未碰。
渐渐地,酒楼下面聚集起老多老多的百姓,大家都对楼上指指点点,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叫酸秀才下去看看,不一会儿他笑吟吟的回来说:“主公,咱们在城外杀那伙倭寇的事在城内传开了,这些老百姓都是来看稀奇的,想看看杀倭寇的英雄,却又不敢上来看。”
我放心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只见那胖子带着一个高大壮士的汉子上来,那汉子穿着汉服,双眼如铃,最吸引人的是他满脸的连绵胡。上来就对我们抱拳道:“在下张闻地,给各位英雄见礼了。”
我立即站起来还礼:“请坐!”
张闻地立即对他哥哥张闻天说:“哥,你下去照看生意吧,这是咱们江湖上的事。”
那张闻天只得下去,我等他坐下后,立即摆六个大碗,然后都倒满酒:“借贵宝地,敬壮士!”
他也不客气,我俩连干三碗,坐下后他才说:“前些天我碰见的那条好汉要我对你们说:他去追踪那伙倭寇了,叫你们给族人报仇。”
“就这些?”我很失望,这口信现在说起来有些过时了。
这家伙估计是个酒鬼,居然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两碗,一口气喝完后,兴奋的摸了摸胡子才,这才从贴胸的内口袋里拿出张纸条:“当时他走的很急,就只说了这些,不过,这是他前天托人送来的消息。”
和伯伯一起出门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会说汉语,都会写汉字。
酸秀才立即抢过去边看边念:“仇人原路返回。”
正当我们不解倭寇怎么会原路返回时,酸秀才却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啊!”
然后又对我笑道:“主公,倭寇这是在自寻死路。”
“怎么说?”
“倭寇肯定是觉得走南京这条道很安全,毕竟他们去的时候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在抢夺了一番财物后,当然希望稳妥点,所以就原路返回了。”
“兄弟们,快些吃,多吃些,我们等下就动身。”
“主公,我们不用这样着急的,可在此守株待兔,兄弟们连日奔波,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我们在仙鹤镇杀倭寇的事已经传开了,现在要休息也得出城,免得这里的官府老爷一个想不通,以杀人的罪名来抓我们,那就麻烦了。”
“也对,那好,快些吃。”说完,他又对那个只知道喝酒的酒鬼说:“张先生,你可知这股倭寇离开南京后去了哪了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人说他们向北面去了。”
酸秀才就不说话了,独自一个人转着眼珠子。
吃过饭,我们立即下楼,而楼下的老百姓们对我们高升欢呼,鼓掌致意,让我们稍稍的脸红。可那张闻地也要跟着我们去杀倭寇,说是给我们当向导,我见他是条汉子也就同意了。但这家伙一出城,就显得极为兴奋,从他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大包袱里拿出了一连串东西:铠甲、头盔、大刀等等,看的我吃惊不已。一问,原来,这个酒鬼还是个百总(就是百人队长,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连长)了,他是南京人,汉族,与哥哥相依为命,按一户出一兵的制度,他十六岁就替哥哥参军,现在都二十七岁了,以前在福建当兵,可倭寇来袭时,官府无能,军不能战,以至百姓受苦,他多次请求出战,可上面总是要他静观其变,最后一次还‘赏’了他十军棍,他一个气愤,当夜就成了逃兵,于是,对朝廷的失望,加上不得志,使他整日以酒消愁,还好有他哥哥帮他……
我听完他的诉苦,很自然的就叫他酒鬼了,他也不在意,反而边喝酒边大笑着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从此,这个酒鬼就成了我的左膀右臂,用正规军的训练方式帮我训练士兵,直到在福建与倭寇肉搏战时不幸血染祖国海疆,都没有回他的故乡南京看一次,临死仍高呼:“报国杀贼!”,后被追封为‘忠勇将军’。
出门在外,当然得要对自己身子骨好些,免得得病,所以当夜我们就在南京城北面一个叫下头镇的地方住下,准备第二天再赶路,可事情却有了明显的转机,我们终于与敌人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