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让物业帮忙开了门,到这屋里头我蜷缩在沙发上,外边的公区照灯探进里屋。双手抱膝,仍旧是心情起伏不定,脑海里还在不停回放之前这女孩跟我对话的内容。
头望向沙发一边,那女孩好像还活生生的坐在我的旁边一样,这幻视般的感觉惊恐之下,整个人弹起,心脏怦怦。
我连滚带爬地一屁股坐到到地上,又是赶紧挣扎起来把整间屋子的灯都按亮起来,手抖着开始打起电话给一个朋友。
陈雨,笔名陈老狗,是在网上认识了好久的笔友。他来我的住处,跟他说了一些情况,他抽了口烟闷在胸腔里,烟雾从鼻里悠悠地圈散出来,皱着眉说道:“啧,你好生客气点儿把她请出去,安慰几句,甚至骗一下都行,总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吧。”
抱紧着头,手在抓乱头发,几近挠破头皮地急促说道:“我怎么能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是没看见她来我这发癫发疯,我能有好脾气么。”
一再回忆起那娇弱凋零的尸体,那圆睁着饱含诡异的死亡眼神,还有那记忆深刻的血腥味都快近在脑门上,便有一种干呕起来的冲动。耳边回响着傍晚时外边的救护车声音,很刺耳,我有些不想在这里呆着,询问陈老狗能不能坐车去他那儿借宿,他答应了。
深夜森然,寂寥无话,我不想睡在沙发还是客房的床上,就在地上打着铺盖,还是没办法好好睡下。
等到次日起,在陈老狗他那的公寓睡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在洗手间看着那镜子里憔悴的黑眼圈,我赶紧接些自来水,冷冰冰地扑打在脸上。忽然想起什么,阿美今天不是正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我么,我得回去那边拿那个限量的玩偶。
匆匆出门时,跟在厨房的陈老狗喊了句,“陈老狗,我有事先走了。”
“诶!吃个早餐再走啊。”陈老狗探出厨房,手里端着一大碗浓香的早餐粥,但我走的快,他就没看见我的人影,自己端着粥走到餐桌上看着那些法棍面包,低头沉思着。
清晨太阳升起好久了,只不过我的世界有些蒙蒙亮,人还有些精神恍惚,都没注意到有几辆车停在楼下。就这样,又回来这边了。在坐电梯的时候,想着还是换个住所吧。
电梯门一开,低头看着手机准备在网上咨询房源,抬头望见有几个人站在我家门前。那几个人一看见我就走过来,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警察。心里一促,笑得勉强说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哦,之前有个小姑娘在你们这跳楼了,调了监控我们发现她来过你这里,所以想过来跟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警察先生正视着看我,这样说道。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
之后,从警察局备案出来,知道了那位姑娘叫林音清,年龄19岁,生前尚在读大学。我交代了一些情况,毫无保留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再结合他们那边的尸检报告,确定是没什么问题,他们初步判断是一起意外自杀事件,接下来就是再调查那姑娘的生平琐事,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如果案情还有新的进展,则是会继续传呼我过来补录佐证。
听到这,虽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也只得应承答道。
接下来,我的生活遭遇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本小说在这件事情发酵一段时间后,两个星期不久就被下架了。都不清楚是谁把这件事情给抖出来的,大概是在这网络时代中,让某一张照片显现出那女孩手里的纸张,寻着蛛丝马迹扒出来的吧。
评论中还有人在网上直夸我厉害,比死神都牛皮;有人在网上骂起我来,说我没尽到救起人命的责任,即使没见过那女孩也应该回信劝慰几句;有人说看过那个章节,明明写的马马虎虎,还是太夸张了,死人也就是炒作而已,只不过没把握好结果。
更有甚者怀疑我肯定就是凶手,只是作案手法娴熟,没有足够的证据......
有些郁结,为什么连我的本职工作都给搞丢了。证券所的领导跟我说,平时我工作很努力,也勤恳,他知道了些事情,但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即使现在是没有很多人知道,但以后可保不准,为保护公司的声誉,希望能体谅几处。
片刻不到,财务部门就给我办理辞退手续了,于是获得了一笔可观的赔偿金。
在匆忙流窜的生活中,拿着这牛皮纸装的钱,站在公司楼下,我抬起头疲倦笑了笑。
大约能知道是谁走了消息,是那个平时都在跟我拌嘴的小张。这张学峰平时跟我的关系就不好,偏偏他还住在附近不远处,大妈大爷走相访道的,他要是听到那女孩手里的纸张写着什么,知道这些事情也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想到最初写小说被一个女同事知道了,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给人看,但还是有些小小自满,给那位女同事自得介绍好久前的作品,他过来一见到就是酸话连篇,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这货相处。
张学峰知道那本小说是我写的,除了他把我曝光出来,也想不出是谁了。当真是想砍了那家伙,但肯定是不能这样做的。
因为这件事,网络上开始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到论坛上在留言说这个作者真是人渣。阿美的生日那天并没有等到我,她都不知道我是被请去接受调查了,所以她独自回去。
过了这么多天,终于跟我接通一次电话,说是,她听到部分的消息传开,叫我别受到干扰,主要把心情稳住些,而她最近还有志愿者的工作事情要忙,暂时会没空。
之后就是好多天没跟我联系,仍旧是不死心地去找过几次,她都不在自己的公司和经常去的志愿者中心协会。我担忧着,猜测她可能是想跟我分手了,毕竟发生了这些突发事件,影响如此恶劣让人不能接受。阿美,应该想撇清跟我的关系吧。
搬了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喉咙每每在想起那场景时,像是塞了铁片,根本咽不下饭。某天,陈老狗介绍了一份工作给我,说是可以尝试一下,工作内容不会复杂的,但也是不错的挑战。
......
这一天,穿过人群,新年的祝福都在我的身后。
来到高大的铁门下,惊叹着这一大片区域看起来都是私人所有似的,上面挂起匾额跟古董似的,写着‘白塔鸿都’四个大字。我跟门卫大爷展示了陈老狗给的信件,他就放我进去了。
伫立在好多栋办公楼之间有些迷失方向,看见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在巡逻,像是保安,我小跑过去询问着楼管的保安,那G309的地方是在哪里。他们拿出平板电脑操作起来,对着我看了看跟查看信息一样,之后互相对望了一眼点头。
当中一个保安微笑着给我指了其中一栋Gold牌的镶嵌标志,示意让我去三楼,很容易就找到的。走着,不时还回头顾盼他们在严肃地谈着什么,有时竟还多看我几眼,我苦笑不已,难道我不小心‘出名’到这个地步了吗?坏名声还能传这么远的。
进入到楼里,那一楼的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有的在忙碌的处理公务,有的仅仅看了我一眼也就不搭理我了。我自己搭着电梯到三楼,话说这电梯的空间很大啊,基本可以容纳很多人了吧。边感慨着,直至显示到达三楼。
电梯门一开,我就出来四下张望,过道的灯光有的很明亮,有的损坏似的在怪响,吊着电线在摇荡,忽明忽暗,外边窗户还有烟花耀眼的雀跃声音,这墙壁上,好些地方那墙纸皮脱落一块,甚至墙面坍塌龟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微微吹来,就那样墙纸挂着一飘一晃,真是寒碜穷腐。
四周看着虽是有些破损,但看建筑材质也不便宜啊,就是空荡荡的没人影。我人都傻了,明明一楼看着装潢还是很豪华的啊,怎么到了三楼就成了在拆迁一样。心里不禁嘀咕,这陈老狗不会是把我诓到什么组织了吧,最近诈骗案例的发生可严重了。
要是陈老狗被什么人给洗脑了,想发展我成为‘下线’的人员那怎么办,再看看吧。
踌躇不定,也不敢乱走动,顺着头上那挂牌指示,G301、G302、G303......还拐了个弯转过道,最尽头的房间,很昏暗,而灯光偶尔还一闪一闪的,便是赫然写着‘G309’的标识。
你说这要是举办主题鬼屋,可信度我认为也很高,换个胆小的不早就跑远了。内心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很不靠谱的工作,转过身,没有什么犹豫,原道返回。
走到电梯口,恰好在这时,‘叮’一声那电梯门开了。我碰见一个戴口罩的黑衣男,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眼镜框里透出来的光,冷冷的射中我的眼帘,低了些头向下瞄了一眼,他推着像是医用的脚轮床,上面盖着白布,看形状能猜出是人体。
心里不禁一怵,眉头紧皱,撇过脸,使劲捂着鼻子,这上面有血的味道很浓烈的传过来,我已经快撑不住了,侧开让道就想着快些离开。
“你编号是多少?”那黑衣男冷不丁的问道。
“啊?编号?我不知道什么编号。”
黑衣男推着脚轮床出来上下打量着我,问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真是可笑,还能怎么进来。赶忙钻进电梯内,看一眼他还在盯着我,手还没摁着电梯键最底层,手捂着嘴巴已经在呜呜说着:“一个朋友介绍我过来的,他叫陈雨,让我来做些兼职活儿。不过我现在想走了,打扰到你们真是很抱歉。”
电梯门就在快关上的时候,那厚实的白布迅即被黑衣男故意揭开,掀开那人体的头部区域,我睁大眼睛惊悚地看见,终于‘哇’的一下,把这些天强忍住的翻涌胃感全都痛快地吐出来。
可以看见,那尸体的脸部血肉模糊,还有一只烂眼球都暴露出来了,有一点疲软皱褶夹着血丝,鼻子和嘴巴已经是一滩砸瘪的红沫泥搅和着缺口的唾沫牙齿,整体凹陷,形状宛如被人用大手拍打了一掌似的,很难辨识人样。
这得是多大的手力才能做到这么恐怖瘆人的场景。白布掀开的那一面是浸湿染红,沾浆带液,和外边正面洁白如霜的缎面简直鲜明对比。
这地上全是我的呕泄秽物,溅开得到处都是,腥臭,但绝没有那脚轮床上的尸体臭味刺鼻。那黑衣男戴着口罩,能感觉出他在很明显的嘲讽着我。最后关上电梯门时,透过那缝隙见到他推着床走动的脚消失。
扶着电梯墙面,我强撑着身不让瘫软倒下。实在是难以置信,我不断臭骂起那陈老狗,居然是想让我来殡仪馆工作是么,刚刚经历那些事由,内心才挺过来没多久就来整我,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当电梯门开了,一趟跨过地上那些白的黄的污秽,疾步离开。我现在想的就是打车回去找陈老狗算账,看来这损友结识也就到此罢了。真的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多想些办法去找阿美,看能不能挽回些什么感情。
走在这白塔鸿都内的路上,一排高高红艳的新年灯笼照亮着,我居然看见了那陈老狗就站在不远处跟一个人说着话。瞧这气打一边来,径直跑向那陈老狗。
“陈雨!你是不是有病!让我来这里,说是什么兼职,我刚才都碰到有人在搬尸体了。这里分明就是殡仪殓葬馆,送死人的地方。”
陈老狗转过脸看来,笑眯着眼,那旁边的男人也饶有兴趣看着我,但没去注意太多,激动地说着:“我这几天是些什么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快崩溃了。你知不知道我就在刚才,看见尸体那模样.....”
说着,又捂住嘴想到一边的草丛呕吐,憋着忍住,眼泪都惹了出来,咽了好久的口水,艰涩地继续说下去:“总之我要走,这里我肯定是呆不下去的。”
就在这时,那穿着高级制服的男人上前,伸出手想要跟我握手,声音浑厚且富有磁性,说道:“你好,我叫李政刚,是楼上G309特别行政处,野所的主管,很高兴认识你。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并不是什么殡仪馆,刚才我的同伴是在做些实验和检查,可能是让你有些误会了。”
看了这什么野所主管,瞧了一眼陈老狗,陈老狗努着嘴,示意伸手,要有礼貌点儿。虽是很疑心,我还是跟这李政刚握了手,问道:“这么说,这里是什么政府的机关对么?还有方才看见的那位工作人员,只是法医?”
李政刚听愣了,笑着摇头说道:“这样说并不是很准确,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们上一趟楼,到我们那办公房间里慢慢说些事情怎么样?”
这我当然是很抗拒,几乎在刚才都是跑着出来的,现在还让我回去,那不闲着寻闹心么。陈老狗一把拉住我,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是啊,李先生说的没错,先上去坐会儿,慢慢聊。”
他疯狂眼神传达,让我先听他的,挣扎好几下发现这陈老狗的手劲儿还真大,我只能用肩膀顶撞起他,破骂道:“喂!松手,疼啊,靠。”
揉了一下胳膊,烦躁得很,很不情愿的点头。
陈老狗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那李政刚。
那李政刚看着我俩,微笑如风般转身,先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