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是越来越没有进展了。死者家属天天嚷要血债血偿,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按我说,就抓那小屁孩算了。那DNA报告结果都出来好久了,还查什么,难不成是别人干的?”
“川哥好像不愿意这样做。罢了,川哥是调查组的大招牌。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又有什么办法呢?而且那孩子,看起来,不像个杀人犯吧。”
“那位叫顾什么的小孩子,也不是凶手吧。川哥审讯他老久了,不知道他什么意图。”
听着这些话,我一下惊醒,难不成,顾君也在这?一种危机感浮上我的心头。我侧耳,继续偷听。
“奸杀未成年人,得判死刑的。没人敢承认,已是常态。但那作案手法又拙劣又像一只老狐狸,让人猜不透。你想想看,若真是那孩子杀的人,他才十几岁,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去除指纹?而且死者的下体,明显又被刺伤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其实少年杀人已经不算怪事了。我们不是福尔摩斯,怎么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的凶手。更何况,我们的线索多且杂乱,完全理不清了。”
“唉,川哥自有打算吧。他已经下了军令状了,12月31日前,他必须拿下这个案子。如今,还有四个月不到,只能看我们的造化了。”
突然,他们话锋一转:“李组长好!”
我摆正身子,知道那是李彦回来了。
李彦走向我,拿出一张单子:“这是承诺书,在保证你如实回答的情况下,需在上面签字。希望你能充分重视。这张承诺书,一旦生效,是具有绝对法律效益的。你的一言一词,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深呼一口气,在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东诚......”李彦叫住我。
“嗯,怎么了?”我看着他。
“你是2003年9月出生的,你快十六岁了,你知道吗?国家新规定,十六岁以上......”他开口说道。
我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我知道了。”我点头。
“你可以回家了。”李彦打开门。
我低着头走出那个压抑的审讯室。我再也不想进去。一次也不像。
走出警局,我给许辞报了平安。而后,我站在红绿灯旁发愣。李彦说得对,我一直都是在犯罪,无论我有没有16岁。我思考了半晌,决定再去趟医院。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便道:“第二人民医院。”
走进医院,我匆匆走向服务台。
“诶!请问今天骨血科的吴医生在吗?”我拦住路过的护士,问道。
她指了指前方一个穿蓝色制服的护士:“我不知道啊,不好意思了。你可以去问问护士长。”
我点头谢谢,快步走了过去,急切地问道:“请问骨血科的吴医生今天在吗?”
她有些震惊:“吴医生啊!吴月医生她......上周就辞职了。您是她的病人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是的。但我有急事找她,看来我还是去她家好了。”
我边走边回头:“谢谢您啊。”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辞职?是因为太伤心了吗?我低头思考着,哪知一抬头,陈川正迎面撞来。
他眯着眼,注视着我,很久都未开口说话。
“你......怎么在这?”
我偏过头,不想和他说话。他见状,变了语气,又问道:“你,又生病了吗?”
什么叫做又生病了?
他看出我的疑惑,说道:“我是指,你经常犯肺炎。”
他居然记得?我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答道。
他眼神闪烁着:“我没跟踪你。我是来找杜悦瑶的母亲的。上次,上次我冤枉你跟踪我,希望你......抱歉,我很抱歉。”
“没事。你找我,还有事吗?”我问他。
“没有了。你走吧,注意身体。”他说着,眼神却意味深长。
“对了,你借我的那套警服,改天还给我。”他补充着,拍了拍我的肩。
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许辞正在做饭。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任何胃口,头痛欲裂,十分难受。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就那一刻,她在某种意义上,是我最最最最爱的亲人。但是,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像是陷阱。莫名其妙的相遇,莫名其妙的救赎,莫名其妙地,她总会离开我。
许久后,饭菜端上了桌。
“今天呢,有你喜欢的空心菜,番茄炒鸡蛋,酸辣土豆丝,梅菜扣肉。都是些很清淡的菜,因为,你生病了,不能吃的太辛辣。”许辞说道。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我想呕吐。但我还是笑了笑:“看起来就很不错,谢谢您。”
我吃了一口番茄炒鸡蛋,那味道,和我母亲做的很像。
“真好吃,很像我妈妈做的。”我望向许辞。
许辞眨了眨眼:“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母亲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很能干的女人。”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答道:“她是个画家。她......很久没回家了。”
许辞察觉到我的情绪,急忙道歉:“抱歉,我不该提起。”
“没事。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很少对人讲我母亲。”我苦笑道。
“我的母亲,她也是受害者。毕竟,我和我父亲都不聪明,总是惹祸,总是让她备受折磨。”我的眼泪快要溢出。
许辞试探地问:“还有什么,你可以说给我听,也许说出来就会开心一点呢?”
“她家暴过我。我恨她,却恨不起来。也许就是这样,我一直都希望有人温柔地对待我。但从来没遇到过。”
“直至那一天,我认识了李暮。她也爱画画,却和我母亲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在我最抑郁的时候,她带给了我阳光和希望,她就像是我生命中雨后的第一抹阳光。她很在意我,那种感觉,很美好很美好。”
我叹了口气:“吃饭吧。我想,我不应该说这么多的。”
许辞愣了一会儿,问我道:“东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哈......”我吃了口饭:“会是见不到那个人就会心烦意乱吧。无时无刻都牵挂着她。”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你的遭遇,我很心痛。”许辞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那日夜晚的天空格外动人,我和许辞坐在阳台,看着月出,月圆,月离。每一次和天空对视,我都会在心里默默纪念。他们说监狱里面没有天空,所以我只好把有幸见到的天空提前收藏。我不敢确定我能否永远拥有这片天空,我很害怕,而害怕的原因也是我害怕。
山城的夜晚难得如此凉爽,我把眼睛闭上,把身子探出护栏,享受着夏天的风。
许辞对着寂黑的天空笑着,就像是电影,她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慢动作。我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事情。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真希望这一切,这幸福的一切,永远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