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神仙们也是如此。
仙童就陷入了一种畸型的苦恋之中,而难以自拔,痛不欲生。他夹在毛青鸾和盖铃铃之间,而难以取舍。再加上对爱人苔丝刻骨铭胸的思念,使他整天昏昏沉沉,进退失据,日渐憔悴,真有点万念成灰的感觉。
按理说,仙童应该知足了。自从平定了巨蜥国之乱班师回朝,玉皇大帝论功行赏,加封仙童为平山大圣,赐一等候,统领天庭里的水陆空天兵马。一时里,富贵无双,位极人臣,惹得三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
盖铃铃也因军功,被玉皇大帝器重,加封为天庭里的御林军大都统,统领三十五万天兵,麾下猛将如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晋升到大都统的位置,己经是开了先河了。大家都说,盖铃铃和仙童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仙童却不这么认为。他承认,盖铃铃对他有点意思,也救过他的命,可他对她只有感激,与爱情无关。在仙童的眼里,爱情归爱情,感激归感激,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有的时候,面对盖铃铃的放电和毛青鸾的示爱,他实在有些纠结。
实在决定不了,仙童就只有装傻。他只有靠装傻,来麻木,来愚钝自己的惑情,来变得呆头呆脑和不解风情。可其实,他的内心是十分敏锐的,哪怕盖铃铃或毛青鸾,一个暗示,一个小小的眼神,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可越是这样,仙童就越是痛苦。他就像整天戴着一副面具,与一些不属意的人周旋,活在一片虚无之中,感觉自己活得很累很累,心力交瘁。可有什么办法呢?爱人苔丝又不在身边,天地殊途,人仙有别,远水止不了近渴。
仙童算起来,苔丝是为他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们的爱情曾经轰轰烈烈,可也架不住时间的消磨。都说岁月催人老。可老去的不仅是人,还有人的感情。不知怎么的,苔丝在他的记忆里,己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如同镜中月,或者水里的花,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有很多次,仙童是哭着喊着从梦里醒来的。几乎每夜每夜,他都要梦见苔丝。苔丝又黑了,痩了,满脸的沧桑和凄苦。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任凭潸然而下的泪水,在她脸上纵横,奔跑,肆虐。
仙童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苔丝就会像一只展翅的蜻蜒,从他的掌心里悄悄飞走。他怕他自己会永远失去。于是,他哭,他喊,他泪流满面,他歇底里斯。他紧紧地抓住苔丝的裙摆,大喊着从恶梦中哭醒来。
几乎每次做完梦,仙童都惊厥,盗汗,抑郁寡欢,四肢冰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最糟糕的是胃口不好,吃人参燕窝也味同嚼蜡。胃口不好,营养就跟不上。这样一来,仙童就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
仙童的瘦,看似是一件小事,却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先是手下的将佐们,再是毛青鸾和盖铃铃,他们搜罗了天下的奇珍美味,请了名厨掌勺烹制。甚至,连玉皇大帝也惊动了,亲谴了天底下最好的御医,切脉问诊,寻找病源。
最离谱的是王母娘娘,竟假借端午节之便,在瑶池摆酒大宴群臣,逗仙童开心。本来,仙童是不想去的,随便找个借口一推了之。可他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三界圣母,母仪天下。你不去,就是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王母娘娘摆酒设宴,那一定是非同凡响。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宴请的人,一定都是天下之最。果然,王母娘娘在瑶池摆了八桌。规模不大,却很精致。
菜呢?搜尽了天下奇珍,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海里游的,熊掌、鱼翅、虎鞭、鸭脚板等等一切,大盆小碟,满满荡荡地摆了一桌子。菜肴色香味俱全,再配以葱段和料酒,热气腾腾,洋溢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喝的酒也十分名贵,叫百花仙酿。是由仙子们在春季采撷了一百种花的花蕊,再佐以蒲荷、紫苏、苿莉和上等的蜂蜜,用天池里的雪水调匀,发醇,精酿而成。百花仙酿别说喝,连闻了也可以益寿延年,健脾开胃。
宴请的人虽说只有八桌,那可都是天庭里的精英,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仙童暗暗地点了点,除了他和盖铃铃之外,其余的都是神佛级的人物。连如来佛、鸿钧老祖、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等人,都是王母娘娘的座上宾。
当然,如来佛,观世音菩萨崇的是佛道,不吃荤,门前的桌子上摆的是素饭素菜,供的也是干净果子。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王母娘娘浅浅地喝了一口酒,环顾了一下四周,阳光灿烂地笑着说:“今天天气甚好,桃红柳绿,百花争艳,我趁机把各位邀集拢来,一是赏花,二是解闷,大家都把盏言欢,尽兴一醉。”
“有酒不可无乐。”玉皇大帝一拈胡须,拍了拍手,大声地吩咐说:“乐伎准备,来一曲陆放翁的《钗头凤?红酥手》,有诗有酒有良辰,此乃天下极乐也,大家一醉方休!”
“玉皇大帝英明,臣等万幸。”群臣和众神拱手一礼,纷纷落座。仙童与盖铃铃会心一笑,也跟着大家行了一礼。
话音未落,悠扬的古筝声骤然响起,空气中流淌着水一般的旋律。一个轻纱蒙面的妙龄女子,眉画远山,目如秋水,一展水袖,轻歌曼舞起来。曼声唱道: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不愧是宫中的舞伎,技艺娴熟,跳得好,唱得好,弹得也好,一曲终之,余音袅袅。特别是最后一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一下子触动了仙童的心思,引起了他无限的伤感。他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幸好有盖铃铃心思缜密,一门心事扑在仙童身上。她暗暗地掏出自已的花手帕,偷偷地从桌子底下递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脸儿红红地说:“大帅,你擦擦。”仙童有些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呆呆地僵在那里。
玉皇大帝的目光何等犀利?桌子底下的动作又怎么逃得出他的法眼?他拈须一笑,既有几分调侃又有几分幽默地说:“乐伎们刚刚给我们唱完了《钗头凤?红酥手》,仙童爱卿,你又给我们演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错,不错,有点意思!”
文武大臣和各路神佛都哈哈大笑。
仙童被嘲,一下子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他立马可以跳进去。盖铃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头垂得很低、很低,颊上泛起的两抹酡颜,就像天边燃烧的晚霞,不知不觉地浮上了她的耳根,把仙童也看得傻了。
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点头会意,相视一笑。王母娘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理了理云鬓,语重心长地说:“趁文武大臣和各路神佛都在这儿,本后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给仙童大帅和盖都统保个媒,作个伐,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仙童一听傻了眼,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正茫然无措。盖铃铃却很激动,浑身哆嗦地拉了仙童一把,脸儿臊得通红。两个人摧金山,折玉柱,俯伏尘埃,稽首谢道:“谢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赐婚,谢主上恩典,微臣仙童、盖铃铃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也是凑巧,当日,王母娘娘的贴身侍女毛青鸾,正站在王母娘娘身后侍候。听到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赐婚,而对象却不是自己。毛青鸾不由得全身一震,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上的玉盂竟拿捏不住,哐当一响,一下子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