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青鸾是在仙童的眼皮子底下,捂住自己的脸,大哭着跑进宫里的。她脚步踉跄,头发零乱,衣衫不整,早己失去了一个宫女应有的礼仪和风度。仙童吓得不轻,毛青鸾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一声声,一串串,像是踩在他的心坎上。
按理说,毛青鸾当差多年,侍候的又是王母娘娘,地位不低。可她心性高,面子薄,一直把暗恋着仙童的这点心事,这份美好的感情珍藏在心底,从未向王母娘娘吐露半句。
看到王母娘娘给仙童赐婚,毛青鸾才后悔莫及,悔青了肠子。怪只怪自已城府深,脸皮薄,不敢拿自己内心里的秘密轻易示人,以至于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铸成了大错。毛青鸾一度情绪失控,忍不住嚎啕大哭,失手打碎了王母娘娘的一只玉盂。墨绿色的碎片散了一地,就像毛青鸾破碎了的心。
回帅府的路上,仙童骑在马上,踏着月色,缓辔而行。他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不管怎么说,毛青鸾是他相知多年的宫女,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也己经捂出了热度。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动物,重情守信,一诺千金。
更何况,毛青鸾还是自已的救命恩人。三番五次冒着生命危险救过自己,一次是送鞋,一次是在手板心里写字。为了他,甚至不惜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和家庭。可以说,没有毛青鸾,就没有他仙童,更没有他仙童的今天。
明月如轮,冉冉地爬上了天空。天庭里的月亮,明亮,优雅,皎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霜,无处不在,而又无影无形。虚幻得就像美丽的肥皂泡,恍如南柯一梦。
此情此景,让仙童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张若虚,想起了《春江花月夜》,想起了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诗句。不由得嗟叹不已,心生感慨。
仙童策马走到钟粹宫,月色渐浓,远处黑森森的林子里,传来了猫头鹰的啼叫。钟粹宫是玉皇大帝的另一座行宫,乃东王母的居住之地。由于玉皇大帝难得来一次,人迹罕至,宫前的隙地上长着些荆棘和杂草,满目萧然。
各位,玉皇大帝有东西两后,一曰东王母,居住在东瑶池钟粹宫;一曰西王母,居住在西瑶池翠云宫。东王母为人低调,不喜张扬,再加上一心向佛,为玉皇所厌弃。西王母不仅貌美如花,且伶牙俐嘴,善解人意,深得帝心。
仙童正在张望,只见荆棘丛中蓬地一声巨响,窜出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怪物头角狰狞,爪似巨锚,眼如灯笼,让人心生畏惧。他一手抓一个宫女,左一口,右一口,格崩格崩地大嚼起来。
“救命哪,救命!”一群宫女就像被狼群惊扰了的羊,一个个都大惊失色,扑倒在仙童的马前。其中,有一个宫女特别大胆,死死扭住了仙童手里的马缰,泪流满面地大喊:“大帅,你就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宫女们也是人哪!”
仙童放下马缰,怒不可遏,电光火石般地拔出腰上的双戟,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飞碟般地朝怪物飞去。仙童人未到,戟影和杀气先到。双戟如风,幻出了千万点寒光,点点都指向怪物身上最致命的地方。招招带杀,锐不可挡。
怪物也不是等闲之辈,手上拿起两个丧魂落魄的宫女,一抵,一挡,缸去了仙童攻过来的戟影和杀气。旋即,怪物嘴一张,张开了血盆大口,喷出了一口人渣和秽气。人渣有一股很羶很臊的血腥味,秽气让人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仙童猝不及防,劈头盖脑被怪物唾了一脸。脸上腥不可闻,粘粘滑滑,连视力也大受影响,什么也看不见了。怪物可不管还些,嗷地一声怪叫,双手似戟,如影随形地攻了上来,衣袂带风,招式凌厉,根本不给仙童喘息的机会。
眼睛看不见了,仙童只力求自保。他闭住眼睛,一声大吼,把手上的双戟舞得像一阵泼风似的,织成了一道厚厚的光墙,把自已严严密密地罩在里面。光墙上蹿下跳,腾腾挪腾,闪闪烁烁,像一个光球,或者一团跳跃的火焰。
生死关头,幸亏盖铃铃率领一彪人马杀到,把仙童替了下来。小卒们不敢怠慢,把仙童扶到一口水井旁清洗眼睛。仙童的眼睛本无大碍,仅仅是被粘液挡住了视线而已。危险来得容易,去得也快,打一个粗俗一点的比喻,就像人的一个屁。
盖铃铃见爱人被怪物欺负,不由得气冲斗牛,卖弄起本事,手上的一杆铁槊挽起了千万朵雪花,挟着千钧之势,铺天盖地地向怪物卷了过去。盖铃铃不愧是梨山圣母的弟子,不仅通晓阵法,十八般武艺更是件件精通。
可怪物也不差,赤手空拳,大开大阖,身子滴溜溜地在雪花中旋转,在兵器下不停腾挪,丝毫不怯,且游刃有余。把一双手两条腿,发挥到了生理的极限,发挥到了极致。
按理说,盖铃铃师出名门,技艺娴熟,武功应该不差了。可与怪物对阵,她一槊在手,而怪物手无寸铁。她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被怪物迫得手忙脚乱,十分狼狈。怪物的那份从容,那份淡定,那份驾轻就熟,把盖铃铃惊得目瞪口呆,简直是惊世骇俗。
见盖铃铃久战不下,仙童也舞起双戟加入了战团。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仙童一加入,形势立刻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怪物左支右绌,被迫得手忙脚乱,腿上、腰上接连中招,痛疼难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仙童见占了先机,双戟愈发凌厉,凶狠,得理不饶人。盖铃铃也咬碎银牙,杏目圆瞪,手上的铁槊神出鬼没,指东打西,招招都出现在怪物的要害之处。紧接着,怪物的膝跳、神堂二穴又先后中招,膝盖红肿,神堂穴也青瘀一片。
怪物也火了,仰天一声尖叫,胁下生出两只翅膀来。他的身子跳了几跳,竟陀螺似地旋转起来。顷刻之间,陀螺越转越快,越旋越高,如一支怒矢射向苍穹,翅膀扑了几扑,流星似地划过天空,闪了几闪,倏忽不见。
盖铃铃一声怒吼,一槊刺去,刺了个空。仙童也双戟砸在空气里,身体收刹不住,几乎摔了个嘴啃泥。怪物逃得太急、太快了,事发突然,仙童和盖铃铃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准备。噫,这里哪里来的怪物呢?竟敢挑钟粹宫下手,真是胆大包天!仙童百思不得其解。
见怪物从空中逃逸,宫女们一个个哭哭啼啼,蓬头垢面的从茅草、荆棘丛中钻了出来。仙童一眼看去,宫女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衣衫不整,哪里像衣着光鲜、青春靓丽的宫女?倒像是一群三餐不继、营养不良的难民。
死里逃生,宫女们都心有余悸,紧紧地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堆。盖铃铃点了点,宫女共有三十六个,领头的宫女叫阿娥。阿娥看上去不算漂亮,却十分老成,口齿伶俐,很会来事儿,站在仙童面前,像见过世面的样子。
“宫里的侍卫呢?怎么不见一个?”仙童皱了皱眉。
“回大帅,老侍卫过世之后,新侍卫嫌钟粹宫清淡,没出息,一个都不愿意来。就是来了的,也推说身体有恙,一个都没上岗,职位一直空缺。”阿娥怯怯地看了仙童一眼,面子上有些难为情。
“你们怎么不向上面报告?不向主上陈情?”
“报了,也陈了,可不起作用。我们人微言轻,再加上玉皇大帝不重视,下面的人更是势利眼。”
“有这种事?”仙童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想了一想,接着又问:“那你们钟粹宫从什么时候开始闹怪的?”
“回大帅,己经三天了。”阿娥一脸惊恐,十分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怪物每天晚上八、九点钟来,每次必生吃两个宫女,逮着谁谁就倒霉。大帅,您就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把这个怪物给除了。”
“除是要除的,但那怪物一个什么路数?”仙童问。
“不知道,来无影,去无踪。”阿娥回答。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或者有用的线索?”
“没,没。有痕迹没线索,我们也不知道。”阿娥一迭声地否定,接着又说:“大帅,我们一个个女孩子家家的,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看痕迹,找线索,逃命要紧哪!”
“好吧,阿娥,你先把宫女们带进宫去,好好安顿下来,好生侍候东王母娘娘,不得有误!”仙童笑了笑,目送着阿娥道了个万福,率众而去。然后,他转过头来,十分威严地看了盖铃铃一眼,声音朗朗地说:“大都统盖铃铃听令,本帅命你亲率一小队人马,日夜护卫钟粹宫,不能有失。”
“是,谨遵大帅将令。”盖铃铃拱手一礼,诚惶诚恐。
“阿玲,你别那么紧张,这里又没有外人。”仙童忍不住扑哧一笑,招了招手,附住了盖铃铃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交待了起来。
盖铃铃一边听,一边点头,止不住地眉开眼笑,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仙童话音刚落,她就双脚一碰,咔地一响,举手齐眉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然后,她挑了一队亲兵,荷枪实弹,扛旗举帜,到钟粹宫驻守去了。
钟粹宫从外面看上去不大,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置身其中,就显得十分宏大,繁杂,奢华。整个皇宫有大小殿宇七栋,房子一百零六间,大小宫女二百八十多人。如果再加上喂马、帮厨、打杂的大小太监,人数就突破了三百多人。
盖铃铃在宫女阿娥的引寻下,走遍了整个宫殿的大小角度,择其紧要之处,留下了一些侍卫驻守,或明或暗,虚虚实实,布置了十几个岗哨。盖铃铃身为女将,麾下的亲兵也都是女人,很快就跟宫女们交上了朋友。
宫殿太大,而手下的亲兵又不够分配,早已超出了盖铃铃当初的设想。没办法,盖铃铃只得又下令,又从外面调集了一批女兵,权充侍卫。新来的女兵以一个叫洛洛的女孩子为首,个个英姿飒爽,身手不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为了防止怪物偷袭,盖铃铃命令新来的女兵都缷去铠甲,摘下簮缨,贴身藏好防身用的利刃,三人一伙,五个一群,穿上宫女们的衣服,妖妖娆娆,涂脂抹粉,埋伏在宫女们当中。侍卫们本来就是女兵,扮起宫女来就更轻松、容易。
洛洛得令,带领一伙女兵换上了宫女们的衣服,捡东西两个厢房最显要的位置,凝神屏息隐藏了起来。有的躺在床上假寐,有的坐在蒲团上打坐,祈福,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底里却把神经绷得紧紧的,高度紧张,全神戒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盖铃铃也不敢怠慢,时刻警惕着,带着一个贴身亲兵,睡在一个四面临窗的小房子里,连衣服也不敢脱,机警地竖起了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只等暗哨发出信号,她就冲出来动手,来个致命一击。
一天,二天,三天,一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怪物像有了先知先觉,根本就没有出现,明里守护以及暗中埋伏的侍卫们,也渐渐地放松了警惕。盖铃铃心里也没有底,她也不知道,怪物还会不会出现?究竟在什么时候出现?
那一天,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夕阳刚刚沉入了莽莽苍苍的地平线。一大群晚归的乌鸦,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纷纷扰扰,叽叽喳喳,阵雨似地在天空中翻飞,盘旋,黑豆般地在天空中弥漫,遮蔽了那轮浑圆浑圆的落日。
就在这个时候,庑房那边传来了一声尖叫。叫声突兀,尖锐,歇斯底里,十分恐怖而又凄凉,是一个宫女的声音。庑房也叫廊房、厢房,平时供宫里堆放杂物,或者给资深的宫女和太监居住,位置有些偏秘,隐秘,人迹罕至。
“不好!”盖铃铃一声暗叫,脚尖在床沿上一点,身子如同离弦之箭,飕地一声射出了小小的窗户,几个起落就到了庑房外面。庑房的门大开着,地上淌满了一滩滩的血迹。桌椅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留下了一些打斗过的痕迹。
盖铃铃心中一凛,仗剑拧身,又顺着甬道追了出去。在甬道尽头,盖铃铃看见了两个女侍卫。两个女侍卫都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里,一个脑门上开了一个洞,正汩汩地冒着鲜血,就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活不成了。另一个断了一条胳膊,正捂着伤口,哭爹叫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盖铃铃满脸悲愤,剑尖幻出了千万朵雪花,又一口气追了出去。怪物被女侍卫挡了一挡,动作慢了不少。盖铃铃赶到时,他正抓着宫女往嘴里送去。盖铃铃挥起剑,奋力往前扫去。剑刃带风,仅仅扫下了宫女脚上的一只绣花鞋。
怪物张开大嘴咬了咬,咬下了宫女身上的一块肉,格崩格崩地吃了起来,脖子一抻咽了下去。然后,他身子旋了几旋,扭了几扭,顿时化成了一股黑黑的轻烟。一眨眼的功夫,黑烟就蛇一样地窜起,融入了油纸一样漆黑的天空。
人不可能在同一条河流里呛两次水。
盖铃铃吸取了宫女在庑房被抓走残杀的深刻教训,明文规定每天傍晚时分,宫女们都必须在安华殿集体食宿,统一行动,不给怪物以可乘之机,也方便侍卫们集中力量防守。盖铃铃始终坚信:正义只是迟到而己,它永远也不会缺席。
洛洛也自告奋勇,把手下的侍卫分成了两拨。一拨装扮成宫女,驻守在东瑶池的钟粹宫主殿,与东王母寸步不离。另一拨则守护在宫殿的进出通道,东西两个厢房附近。就连宫女们出去方便,打水,采购,也必须事先报告,由侍卫护送。
也许是见宫中有了准备,防守严密,怪物也消停了一阵子。有几个晚上,仅在钟粹宫附近转悠,对天咆哮了几声,在宫殿门口撒了一泡尿,以作为报复。然后,怪物脑袋一晃,身子扭了几扭,全身的骨骼爆豆似地炸响起来。
盖玲玲自以为有机可乘,仗剑从一扇窗户里袭出。宫女洛洛也从背后抄底,前后夹击。怪物见势不妙,脚尖在殿门前的石狮子上一点,身子拔地而起,凌空一掌把石狮子拍得粉碎。而怪物也借力飞起,身子快逾一粒破空的弹丸。
怪物快,可宫女洛洛的身形更快。她一声娇叱,身子如影附形,也跟着怪物飞上了天空。她挺起剑,剑尖幻出了千万朵雪花,一剑直贯怪物前胸的乳突穴。怪物嘴一张,喷出了一口黑气。宫女洛洛被黑气所熏,一个踉跄跌下了云头。
宫女洛洛的突然出现,把盖铃铃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小小的女侍卫,竟有如此修为?其武功似乎不在自已之下。她又是何方神圣呢?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可盖铃铃看她的身形和手法,像是在哪里见过,有点似是而非。
幸好宫女洛洛只是一时昏厥,并没有完全失去功力,从高高的云头上摔下来,也是有惊无险,一场虚惊而已。盖铃铃一把扶住,两人惺惺相惜,在宫女和侍卫的接应之下,一前一后进了宫殿,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安生了四、五天,怪物实在耐不住饥饿,又跑出来伤人了。侍卫和宫女们都人心惶惶,如临大敌。也许是出于惯性,或者说怪物也像人一样,懂得趋吉避凶,专拣软柿子捏。他不走大门,也不经过东西两个厢房,按落云头就直奔庑房。
庑房里静悄悄的。
昏黄的豆油灯闪闪烁烁,把小小的庑房照得亮如白昼。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宫女,可能是因为病了,正憔悴不堪地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块热毛巾,娇喘微微,香汗淋漓。看眉眼,凭长相,隐约就是女侍卫洛洛假扮的那一个宫女。
怪物四顾无人,不由得眉开眼笑,挓挲着两只巨锚般的大手,步子铿锵地朝宫女走了过来。宫女洛洛也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怪物目露凶光,青筋暴突,浑身散发出一股又腥又臊的怪味,几乎让人窒息。
走到床前,怪物磔磔一声怪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的獠牙,一双松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就迫不及待地朝宫女洛洛抓了过来。看样子,怪物己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垂涎欲滴,眼睛里快要喷出头来。
宫女洛洛很害怕,十分无助地看了怪物一眼,恐惧地往床里边挪动着身体。怪物可不管这些,他实在是饿极了,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长驱直入,狠狠地抓向宫女洛洛。怪物的手指短而粗,指甲绿莹莹的,又尖又长,非常凌厉。
说时迟,那时快。
宫女洛洛手腕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奇不意地扣住了怪物的动脉。怪物血脉被制,血流不畅,全身酥麻,身子立时动弹不得,痛得呲牙咧嘴。宫女洛洛得理不饶人,一个金龙绞柱再加上一个鹞子翻身,就像当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一样,稳稳地骑在怪物的脖子上了。
宫女和侍卫们见怪物被擒,一个个奔走相告,潮水似地围了上来。宫女们一个个悲愤莫名,不停地往怪物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帮子,死鱼烂虾。要不是一帮侍卫死死护住,怪物的脑袋恐怕要被宫女们开瓢,身上也会戳成筛子。
盖铃铃也气喘嘘嘘地赶来了。
盖铃铃大喜过望,飕地一声拔出腰上的宝剑,剑光一闪,奇准无比地刺穿了怪物的琵琶骨。侍卫们一拥而上,稳稳地在怪物的琵琶骨上锁上了铁链子。怪物的琵琶骨被锁,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了,就像一条蛇被人踩住了七寸,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怪物被铁链子锁住了琵琶骨,宫女洛洛就轻松多了。她一手扣住了怪物的动脉,就只能死死扣着,一点也不能马虎,丝毫也不可放松。稍一疏忽,怪物就会逃之夭夭,再跑出来害人。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竹篮打水一场空。
宫女洛洛笑了笑,摔了摔手,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盖铃铃也十分开心。她招了招手,叫来了一个侍卫,大声地吩咐说:“快,快去报告仙童大帅,就说盖铃铃等人不负众望,怪物已经被我们抓住了,等候大帅发落!”
侍卫领命,正要上马出发,宫女洛洛一把拉住了盖铃铃的手,有些恶作剧地说:“盖大都统,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仙童大帅早就知道了。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究竟是谁?”宫女洛洛一边笑,一边说,一边去拽垫在胸前的一团棉花。
拽出两团棉花,宫女洛洛就变成了一个男人,哪里还有半点宫女的影子?看上去倒像个壮汉。宫女洛洛笑了笑,就像魔术师变戏法似的,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抹去了一些脂粉和油彩,一张男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天啦,那男人竟是仙童。原来…原来宫女洛洛竟是他假扮的。这招李代桃缰,瞒天过海,把精明过人的盖铃铃也唬住了。盖铃铃有些愠怒,俏脸涨得通红,怪怪地看了仙童一眼,恨恨地说:“好哇,大帅,你的这招千机变真是用绝了!”
“彼此,彼此!”仙童拱了拱手。
“嗨,我也真傻,一个小侍卫扮的宫女,哪里来的绝世武功?”盖铃铃拘谨地搓了搓手,笑了笑,接着又说:“我瞧那宫女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可又想不想究竟在哪里见过?大帅,我不是有些笨?有些…有些没用,无能。”
“盖大美女,你不笨,你一门心思扑在怪物身上,心里只想着如何擒贼,如何一击成功。”仙童摸了摸后脑勺,一本正经地看了盖铃铃一眼,接着又说:“好了,好了,盖都统,闲话就不多说了。你先把怪物押进地牢,多派些人来看守。我去给玉皇大帝汇报,看如何处置怪物?是斩?是监?由玉皇大帝定夺!”
听了大帅仙童的汇报,玉皇大帝勃然大怒。这还了得,一下子残害了八条无辜的性命,生吃了八个宫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玉皇大帝一拍龙椅,大声吩咐:“斩监候,待到九月九日午时三刻,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九月九日一转眼就到了。
南天门广场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偌大的广场上,挤满了前来观看斩怪物的老百姓。人们携老扶幼,对着囚禁在铁笼之内,用铁链子锁着琵琶骨的怪物指指点点,吐着口沫。尤其是一些受害宫女的家属,一个个都哭得死去活来。
苦主们围住铁笼子,不停地朝怪物身上扔臭鸡蛋和小石头,把怪物吓得左遮右挡,手足无措,头发上、脸上、脖子上,到处都粘满了臭不可闻的蛋黄,要不是盖铃铃命了一个牙将过来弹压,怪物非得被臭鸡蛋砸死,被唾液淹没。
午时三刻说到就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辕门里砰地一声传来了炮响,一个红衣皂靴的刽子手,平端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脸色凝重,步子铿锵地走了出来。刽子手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子,像一尊天神一样威风凛凛。
刽子手停下来,用手指试了试锋刃,噗地一声往刀上喷了口清水。然后,他看了看用铁链子锁在木桩子上的怪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举起了手上的鬼头刀,咬紧牙关,闭住眼睛,刀光一闪,奋力朝怪物的头颅砍了下去,大家都恐怖地闭上了眼睛,生怕血水溅到自已身上。
怪的是:怪物并没有应声倒地,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骨骨碌碌地滚在地上,袅袅娜娜地冒出了几缕白气,渐渐地,白气又集聚,凝结,脖腔上赫然又是一颗新的头颅。新头又眨眼,皱眉,做着十分滑稽的动作,像在逗乐儿。
妈吔,郐子手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魂不附体,扔下鬼头刀就逃之夭夭。看热闹的人也吓傻了,人们就像退潮的时海水,一哄而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操坪里留下了一地的烂鞋和卫生纸,一片狼藉。
各位,怪物也并不是什么鸟兽成精,而是几千年的怨气所结。什么怨气?怨气从哪里来呢?原来是东王母被玉皇大帝所厌弃,与玉皇大帝渐行渐远,心生怨怼,日积月累,怨气就集聚在钟粹宫上空,经久不散。久而久之,怨气就可以幻化成人形,就可以生吃宫女,残害众生,为人所不齿。
仙童火了,再加上盖铃铃也是个不信邪的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仙童俯身捡起郐子手扔下的鬼头刀,试了试刀刃。盖铃铃也捏住鼻子,兜头往怪物身上泼了一桶屎尿。仙童缓缓地举起了鬼头刀,一声大吼,奋力砍了下去。
刀光一闪,怪物的头颅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了一蓬白血,白气闪了几闪,却不见长出新的头颅来。
仙童恨恨地扔下了鬼头刀,重重地一跺脚,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大喊:“我不管你什么怨气不怨气,杀人就得偿命!愿你下一辈子从善如流,托生做一个好人,在人世间好好混!”